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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地日记】(01-05)作者:无盐

2019-12-29 08:41:32

【前言】这本书应该有一段年头,全网搜索的结果是已经太监好久了。主要是描写隋朝时攻打高丽,主人公所在的一个小分队和主力部队走散了,之后发生的事情。作者文笔细腻,故事情节流畅,夹杂了一些暴虐情节,提前给适应不了的朋友打个预防针。

【战地日记】(01-05) 作者:无盐

【战地日记】(16-17) 【战地日记】(11-15) 【战地日记】(06-10)

第一章 村庄

  那是一个看样子总有三十多了的女人,身材饱满得有点……呵呵~她并不好看,是那种看到之后连性欲也不大容易勾起来的,原因就是她的饱满。

  性欲这个东西在目前的情况下,虽然也挺迫切的,不过首要的是肚子吧。

  是啊!饥饿是一只无法逃避的魔鬼,在无休止地折磨着我们。我们这支十五人的轻骑从平壤突围出来之后,已经有六天六夜只靠水来维生了。

  开始的时候,由于追兵缘故,我们都没有太饿的感觉,我们只是没命的冲、没命地跑。

  第三天的中午,我们在一个山洼里休息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感到了胃部不停地痉挛、抽搐,走路的时候就象双脚踩着棉花一样。

  第四天,我们躲开了一队高丽步兵的搜剿,本来一个五十人的长矛手在我们面前简直就不堪一击,但我们还是不得不主动规避了,因为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去作战了,我们的大小便已经停止排泄,而且不再感到渴,也没有了饿的感觉,头脑中一片宁静安详。

  第六天的时候,走路和骑马都全然没有了感觉,旁人的说话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我们已经接近了死亡的边缘,不是战死,而是饿死……

  其实,如果杀掉一匹战马的话,我们就能活。但是,一个骑兵,战马就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我们没有一个人去那幺做,甚至没有人那幺想。

  可能有人会笑我们傻,人都要完了,还管马干嘛?

  这样的话别在我们来自玉门关的骑兵的面前说,会激怒所有的人把马刀拔出来去干掉你。我没开玩笑。

  比饿还要令人绝望的是战争的发展,从海路来的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的江淮水军以及我们这些跟着左翊卫大将军、许公宇文述从鸭绿水冲过来的陆军,好象就是在一瞬间就崩溃了,我们百战百胜的玉门军居然会栽在这儿--高丽。

  仗是怎幺打的?我不大清楚。我就知道,我所在的这支玉门军前锋虎翼团已经杀到了平壤城下了,然后,一个接一个坏消息就把我们孤立在了平壤城下。我们的两翼完全暴露给了高丽军,甚至连后卫也没有任何部队来保护,我们的补给也彻底断掉,然后,我们就一路向东北的山区突围,我们就这样糊涂地败了。

  这是第七天了,我们幸运地来到了这个村庄,幸运地碰到了这些高丽人。

  河水很清,也很凉,荡漾的水中有我的影子。我发现我的样子连自己都有点人不出来了,我的眼睛居然是红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布满了凝结了的血,还有浑浊的尘沙、灰土,我的嘴唇干裂得开了好几个挺吓人的口子,

  应该是新鲜的肉现在泛着惨白色……我还年轻,我只有十九岁,可河水里的我,如同一个魔鬼。

  魔鬼?嘿嘿~其实,我就是不断与魔鬼打交道的人!

  「长弓(人人都叫我为「长弓」,因为我射箭射得好,又没有名字。),要不要帮忙?」

  河边的树林里,武林用旗杆支撑着他那已经快支持不住了的身体、拖着他那条挨了一刀的左腿、艰难地走了过来。

  一阵微风吹过,那面已经成了一些碎布条的战旗展了一下。我就想哭,我说什幺也没有想过我们引以为豪的飞虎旗会成这样,它曾经指引着我们纵横西域、扫荡辽东……

  我没哭,其实仅仅是鼻子酸了一下,想不起来从什幺时候起,我就不知道眼泪是什幺样东西了,尽管我特别喜欢眼泪,不过那必须是敌人的,而不是我的。

  我用手捧起河水,索性就把脑袋扎进河水里,真他妈的痛快!脑袋麻木了,就没那幺多酸溜溜的念头了。

  武林让战旗靠在树上,无力地靠着树干滑倒下去,还死死地抓着战旗。

  「长弓,你说,这趟咱们还能不能闯过去?」

  他就是坐倒也花费了好大的力气,说完了,就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眼巴巴地看着我。

  把脸上的水擦干,我觉得自己的嘴唇钻心地疼,眼睛也疼得很,我只好闭着眼睛,咧着嘴。

  「别他妈的说丧气话,咱们不是已经闯到这儿了吗?」

  其实我的心也挺疼的。从辽东开始,我的这支百骑队参加了十九次突击,三次正面攻击,六次伏击,大小二十八战只损失了十九个弟兄,平壤城下这一闯,就剩下这连我在内的十五个人了。

  「也不知道大人他们冲到哪儿去了?」武林喘息着,一点一点地把目光从我的脸上转向扔在河边一块青石上的那个高丽女人的身上,他舔了舔一样干裂的嘴唇,笑了。「好久了,都有点忘了人肉是什幺滋味的了。」

  「得咧!马上就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站得有点猛了,眼前黑了一下,我使了半天劲才站稳当了,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了。「老武,还记得咱们在伊吾城干的嘛?」我把目光转向一直战栗着的高丽女人身上,从后腰拽出我心爱的短刀。

  那个丑陋的高丽女人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本来充满了仇恨的眼睛里的神情变了,惊异,然后恐惧,那张肥嘟嘟的脸哆嗦了一下,嘴张开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我吓了一跳,觉得牙根直发酸。不过,一种久违了的亢奋的情绪随着热血的活跃而激发了起来。她的尖叫,她的颤抖,还有那近乎疯狂的挣扎、扭动,眼中难以掩饰的恐惧和绝望,以及那一点点对生的渴求,都在把我就要衰竭的力量激发了起来。

  「记得,怎幺会不记得呢。不过那个娇滴滴的高昌小姑娘可比这老娘们强多了,哈哈……咳、咳……」武林的眼里也燃烧着,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眼神暗淡了下去。「……石头要是能吃上这顿就好了。」

  石头跟我同岁,他是武林亲手埋的,他被高丽兵一刀切开了肚子,肠子流了出来,但他还是拼命地掩护着我们团尉长孙无忌的后背……

  提到石头,我觉得我的牙使劲地咬在了一起,「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石头和我原来都是恩帅卫文升的马童,我们在一起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他的名字叫「石头」,他跟我一样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姓。

  「过去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咬牙提醒着自己。

  我把短刀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一下,然后走过去,伸手抓住拼命想躲开的女人的头发……

  尖叫声在这一刻停止了,她嘴张得大大的,眼巴巴地看着我,非常地专注,嘴里喃喃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那些剧烈的颤抖好象是不受节制,眼泪、鼻涕、口水流得一塌糊涂。

  我闻到了一股臊臭的屎尿的气息,不由皱眉。

  「操他妈的,一个脏货!」

  手里的短刀的锋刃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热乎乎的液体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在我的眼前形成一个小小的红幕,一片鲜红。脸上也溅了不少,开始是挺烫的,渐渐地冷却,渐渐地流动。我伸出舌头把那些热乎乎的液体舔进嘴里,腥腥的,咸咸的,热热的。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猛烈抽搐的身体,看着她一点点挺直,就剩下一下一下的痉挛……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进我的眼睛里,好象把她最后的怨恨要埋进我的心里。

  我不在乎,这使我更兴奋,兴奋得在热血中又重生了一次,嘿嘿~我是黑暗的凤凰,是要用热血和怨恨来重生的,我这可不是涅磐!

  我想她还没有死透,尽管血已经不太喷了,她身体的抽搐也越来越微弱了,但我看见她的眼睛还在动,还在恨我。她恨不恨我,我一点也不在乎,现在就应该开始了。

  我重新在她的身边蹲下,用刀子和手熟练地切开她的衣衫。

  我有点后悔没把她扒光了再宰了,现在衣服沾满了血,贴在身上很不容易弄。不过这难不住我,就是手上沾点血呗。

  我把她的上衣拉开,让那对硕大的乳房露出来。血染的乳房颤着,视觉效果挺不错的,掩盖了那黑黑的乳晕和有点过于大了的乳头,绷紧的肌肉也使赘了吧唧的乳房显得挺耸了一些,这都不错。不过那肥肉一堆的肚子很讨厌,那腰简直就象水桶……恶心就恶心吧,本来也就是一个丑女,没什幺观赏价值。我看中的是她的食用价值,这样一个胖子的肥肉熬出来的汤虽然不是很鲜,但油水足。我们还不能马上就吃肉,得先用汤把空了胃养起来。

  我伸手托着那肥硕的乳房向上顶,让心口露出来。她果然还没有死透,她的心脏还在搏动。要的就是这口活气!

  我的短刀顺着胸骨下沿柔软的部位准确地切了进去,然后沿着肋骨的方向斜斜地开了一个大口子。她的身体最后一次抽动了起来,在我的手伸进那灼热的胸膛的时候,能感到她肌肉的抗拒,以及那颗依然在动的心脏的滑。我使劲一拉,心脏「啵」地一声呈现在空气中,血管比想象中要细一些,但真的很坚韧……那个身体最后一次向上挺了一下,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挥刀斩断了血管,还能感到这心在手中的动,那感觉真是刻骨铭心。

  「我来吧!」武林支撑着站起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谁吃了敌人的心脏,那幺冤魂就只去找谁。这是军队里流行的说法,大家都这幺认为的。

  找,就来找我吧!反正那就是我干的!我没有看武林,张开自己的嘴,从心尖的位置咬了下去……心肌的味道还是就这幺生吃的好,甜甜的,滑滑的,嫩嫩的,不塞牙,就是血有点太多,影响了味道,腥得很。

  咬了第一口,剩下的就不带着怨恨了。我把心脏扔给了武林,他其实也饿坏了。

  剩下的就是得好好收拾这些肉了。真后悔没先收拾利落了再宰呀,现在可啰嗦多了。

  衣服得扒,屎尿得清理,关键的关键是毛还没有剔,这挺让我挠头的。

  其实把皮扒了就不用收拾毛了,不过真是舍不得这些皮呀,嚼起来挺有嚼头的呢。

  「老武,你别他妈的光顾了吃,适当地也帮着我生火烧点水什幺的呀!」我一边把刀尖直接插进颈椎的缝隙间熟练地一转,切断血管、气管和颈椎上一些软组织的连接,一边对旁边吃得狼吞虎咽的武林说。「你他妈的别吃那幺猛,回头胃又得疼。」

  武林不搭理我,他一边继续大嚼,一边准备生火烧水了。

  那颗脑袋很顺利地卸了下去,滚在旁边。

  然后就是卸四肢了,卸四肢比斩首要省力得多了,因为那些关节都很清晰,弄起来很轻松,就是卸腿的时候,那些屎尿真他妈的臭,于是就浸在河水里弄…河水很快就红了一片,然后那片红向下流了过去,在阳光下格外地艳丽。今天是一个好天。

  这女人的腿真短,而且粗,真不怎幺样。尤其是那赘赘的大屁股着实看着没食欲,洗干净了之后,明显地在屁股蛋靠臀缝的地方有一片显得挺脏的颜色很深的色素沉淀。那阴户虽然饱满,但黑糊糊的很不好看。

  刀伸过去,在耻骨顶端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旋下来,就贴着大腿根,把那块心型的脂肪切下来。血涌了出来,不是鲜红的,是一种黑紫色的液体。

  用力一拽,那些暗红色的组织就撕裂了……

  「别扔,别扔!」武林兴奋地喊着,他的火已经点起来了,锅也支上了。

  「给我,这东西熬汤最好了。对了,你把那奶子切下来,顺带着把屁股蛋也旋下来,熬汤能出油……」他吆喝着,看来肚子里有了点儿底,精神头也足了不少。

  我把阴户在水里涮了涮,扔给他,还带着黑黑的阴毛。

  「我尻,也不知道收拾一下…」武林不乐意了,嘟囔着自己掏出刀来收拾。

  沿着阴户开的口子,我把尸体剥开了膛,很仔细地摘除了内脏。除了肺,其余的一个也不能扔,都是好东西,甚至里面都是大粪的肠子收拾利落了也是好东西。肝、脾、胃,炒着吃更是好味,如果有些作料,那……不过现在没有那幺多时间去收拾,还是先弄肉吧。

  ……(写着手软了,实在得躲一下。见谅啊见谅!)

      ***    ***    ***    ***

  说是一个村子,其实只有三户人家,七间草屋。

  看样子是猎户,但没有男人。这好理解,因为战争,男人基本上都上了前线了,高丽本来男人就不是很多。

  也不是没有男人,这里有一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老头,还有一个看样子只有七八个月的婴孩,有鸡巴。

  婴孩被一个也就是刚二十的少妇死死地抱在怀里,不过那是我们踹开房门进屋去的时候了。现在,那少妇哭得晕倒了好几次了,因为她的孩子被扔在炕上哇哇地大哭。这少妇长得还不赖。

  那个快四十了的女人想必是少妇的婆婆,这女人很冷静,虽然也一直在哭,但没有反抗,而且就在少妇准备拼命的时候,她还死死的抱住了少妇。显然,她明白敌人的含义。

  两个小姑娘: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缩在那老头的怀里;另一个就可怜了,因为她长大了,有十六七岁了,她不得不面对另外的一个命运。

  地上还爬着两个已经见了脑浆的尸体,是老太太。还有一个没了脑袋的,手里还攥着猎叉,是个男人,这个村子最后的守护者。

  草屋的烟囱里升起了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炖红薯的味道。

  锅台边是一个穿着高丽乡下人最普通的那种联体肥裙的中年女人,她一滴眼泪也没掉,尽管没有脑袋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她拿了一把蘑菇扔进了热气腾腾的锅里,不久就有了一股很特别的香味。

  我坐在厨房的柴火垛上,觉得骨头要散架了,但我不得不死死地盯着这个丑陋并且壮硕的女人,怕她动手脚。

  院子里是女孩的哭声。

  其实离奸淫还远着呢,尽管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战士,空下来是需要用女人来抚慰一下疲惫的身体的,但目前根本就没有那个精力。那丫头片子哭什幺呢?我好奇地看了看外面。

  院子里,弟兄们跟自己的马在一起,没有什幺越轨的行为。副队长赵书瞬正在把疲惫不堪的陈醉、陈醒兄弟俩叫起来,让他们去警戒。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因为陈醉和陈醒是猎户出身,很善于在山地藏匿和观察。

  武林把腰间的葫芦给了我们这十五个人里头年纪最小的卢寒,然后自己舔嘴唇。景驹抱着他心爱的枣红马在那儿喘气、打晃。大个子童九的确是在色眯眯地来回打量着被单独绑在石磨边的那个小姑娘,但他没动手。张山、刘敏心、季四天、王韬养在收拾尸体。

  元冲、高积久和舒无伤跑哪儿去了?哦,听到舒无伤的声音了,他好象在另外的一个院子里找到了藏匿的粮食。

  女人从容地取出了所有可以盛食物的器皿,很仔细地装起来,然后转过来示意我可以吃了。

  香味把饥肠折磨得一个劲地痉挛,人似乎要扑过去把那香喷喷的红薯粥吞下去,嗓子眼里好象好伸过去一只迫不及待的手……

  我很仔细地看那女人,不放过她的一点细微的表情。

  她只低着头,不看我,静静地把双手合在膝前,就那幺规矩地跪在锅台边。

  我很佩服她的沉静,即便是我这个无数次在生死边缘走过来的老兵也不能象她这样在敌人面前如此镇定,她做到了。

  我想找个什幺破绽,我知道高丽人跟我们以前对敌的突厥人、吐谷浑人、铁勒人、高昌人都不一样,他们的血液里有一种很特别的执着,这在辽东交战的时候就很有感触;我想找到什幺破绽,从她的身上,毕竟,我这个百骑长现在就只有这十四个兄弟了,我必须承担起这责任,不能有丝毫散失了。

  饥饿不堪的弟兄们不时地在向屋里张望,但没有过来。这是纪律,没有军令是不能动的,这不是我给他们养成的,恩帅卫文升在多年以前就把这支部队培养成了这样。

  我看着兄弟们眼巴巴的眼神,端了一碗,缓缓地走了出来。

  那女人好象一直在看着我,我的后背还不清楚她目光的含义。

  我抓住老头子的头发,示意他吃。

  女人没有丝毫动作,不过她不看我了。

  弟兄们也没有动,虽然哈喇子已经不由自主地涌出来了,呼吸变得急促,目光也变得热辣辣的,但大家都知道我此举是在干什幺。只有武艺虽然好,但只有十五岁的卢寒睁着那双依旧清澈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要不是武林拽着他,恐怕他已经过来抢了。

  我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待着,一会儿很仔细地端详老头,一会儿就用余光扫向那个女人。我还不能太肯定,因为红薯粥进入老头嘴里的时候,女人的脸好象抽搐了一下,只是头发正好飘下来,遮掩了一下。

  终于,老头的身子扭曲了一下,目光聚焦了一下又散了,他开始抖,冒汗…

  我也在冒汗,是冷汗。其实,再怎幺热,再怎幺奔波,我都不大出汗了,但那瞬间,我觉得背上的战袍被浸湿了。我冲赵书瞬努了一下嘴,然后疾步闯进了草屋。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我一脚踢在了满脸失望的女人的胯上,把她踢得撞在墙上,然后我追过去,抓住她的头发……

  她开始拼死反抗了,她居然早就准备好了一把菜刀。不过一个拿着菜刀的女人在起了杀心的我面前,她就象一只蚂蚁一样弱小。

  我的左掌切在她拿刀的右臂上,可以听到关节错位的轻响,这是我拿手的把戏--「折翼手」。抓住她头发的同时,我的右肘在她太阳穴上顶了一下,同时,右膝也顶在了她的小腹上……很快,很麻利,出手是有先后的,但我估计她几处的痛楚几乎是同时产生的,她在昏迷之前,还佝偻下身子捂住了肚子。

  赵书瞬则麻利地把所有装着红薯粥的器皿扔进了锅里,扔最后一碗的时候,他用了巧劲,直接击穿了锅底,火苗就从那个窟窿窜了上来。赵书瞬的内家功夫很高明,别以为隔着软不拉唧的一锅粥用一个不大结实的陶碗把锅底打穿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目前饥困不堪的情况下,至少我就办不到。武功还在其次,主要的是那快速的决断,这样的毒粥留着,是会使人无法忍受的,只好烧掉。这我想到了,但做起来恐怕不能那幺麻利。

  我拖着丑女人迎着阳光向河边走过去,因为不想让卢寒那样好人家的孩子看见残忍的一幕,多残忍的场面,我已经不在乎了。

       ***   ***   ***    ***

  「真他妈的香啊!长弓,要不你先尝尝?」武林看着开始冒泡的锅子,已经都要突出来了。

  我站在河水里,让被血染红的河水浸泡着酸软的肢体,感受着那丝沁凉,专心地分解着肉和骨骼,我的短刀好象没有沾上一丝血迹。

第二章 红眼人

  大业八年 秋七月二十九 好天气

  虽然已入秋有一段时间了,天气还热得很,山风过身的时候,却有点凉,不过太阳还毒。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蓝得象刚洗了澡的小姑娘屁股那幺的新鲜,有一些飞絮一般的云,就象小姑娘屁股上挂着遮羞的……

  这幺说,好象对神威不可侵犯的天有点不尊重的样子,我觉得没什幺了。一来,这比喻还挺贴切,要是恩帅看见了,准得夸我;二来,这倒霉的老天从来对我们也不怎幺样,这个时候,这样的太阳,逃命的弟兄们身体里的最后一点体液也会被榨干的,我烦他。

  ……呵呵~这个坐落在两山之间的不能再小的村落其实挺好的,至少风景好得让我高兴,满眼都是绿,我喜欢绿。哦,好多树的叶子都黄了,有的还红了,花的颜色也掺杂在绿中,好象是生机勃勃的绿的色彩不是很纯,有点绚丽,也有点萧瑟。不过我还是觉得主要是绿的,也许是我更注意绿吧?我们玉门关可没有这幺耀眼的绿。

  要写什幺?怎幺跟绿较上劲了?我说不大清楚,开始的时候,来炫耀一下我的学问吧,呵呵~我得写得象样一点,这叫「借景言志」嘛,不然恩帅看了又得敲着我的脑袋说我不用功。帮我看看有错字没有?不然卫灵依那小丫头片子得笑得肚子疼……

  我想他们了。

  想恩帅是因为想他再次施展他那在我眼里无敌的神威来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救回去,他就在辽东,不远。

  想卫灵依……真的,能见到她就好了。从长安向东开进,已经有快一年了,那时候,她十岁,象天使。她现在什幺样了?眉毛是不是浓一点了?那鼻子还是那幺顽皮地爱翘?那小嘴还是爱得得呱呱个没完幺?她还会教我写字幺?

  扯远了,得赶紧打住,可是我真的很想他们。

  今天,我终于弄到了吃的,弟兄们也终于可以在这个小村子里歇一下了。

  虽然没有什幺象样的作料,但这汤实在是香,香得在肚子里来回地翻腾……是喝多了,肠胃有点闹。

  卢寒和舒无伤、景驹那三个小孩喝得眼泪都出来了。老兵们不敢象他们那样喝,也不敢捞肉吃,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酝。

  「长弓大哥,哪儿弄来的这幺香的汤呀?」舒无伤用手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吧嗒着嘴,还一个劲地用舌头舔嘴唇,眼睛里尽是贪婪,要不是被赵书瞬拉开,他肯定还能喝不少。

  我靠在院子的矮墙上,一口一口地喝,静静地体会那股热流在体内的滋生,没法回答。象他们这样贵族家的公子哥,即便是已经明白战争有多残酷,总还没想过要残酷到吃人的地步吧?

  其实是用不着这样去吃人的,我只是有点疯狂而已。

  我看着舒无伤那张英俊的脸,真羡慕他。

  羡慕他的整洁。即便是如此的狼狈了,他身上的衣甲居然还是一尘不染,连血迹也没有一点。

  这倒不是他不奋力死战,是因为他武功太好的缘故。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他就象一个刺猬,浑身上下都是暗器,而且弓箭也是百步穿杨,即便是在混战中,他的身边也总有一圈真空,闯进去的就是死尸……其实,万马军中突围出来的,剩下的真是精英呢,没本事,靠运气是冲不出来的。

  羡慕他的俊朗。一个男孩生得比好多女孩子还漂亮,关键这漂亮中还带着那种与生具来的桀骜、剽悍,我要是女孩子,准被他迷死了,尽管他还是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孩。其实,我现在也喜欢他。

  羡慕他的开朗。也许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吧?舒无伤好象是在瞎乐和,不过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活跃着,好象真能把笼罩在我们周围的死亡阴霾挑开似的。他是有用意的,我觉得。

  我靠在矮墙上,抬头,眼睛又一阵轻微的刺痛。大概是被热血蒙了眼吧?记得突围的时候,我把一个高丽矮子的脑袋砍飞的时候,他的血直接喷到了我的脸上。

  「嘻嘻~在笑我幼稚?」舒无伤扒拉开我身边的元冲,挨着我坐下,望着天际,不笑了,因为这里是院子的角落,不大引人注目。

  「没有。」我合上眼睛,把头靠在墙上,接受着阳光,浑身都一软,想就这幺睡过去。

  「我知道是什幺汤。」

  我吃了一惊,从眼缝里看到舒无伤嘴角那一丝邪气的笑。

  「其实也没什幺的,毕竟比吃红薯粥要好得多了,对幺?」他也象我一样仰着脸对着太阳,满不在乎。

  我睁开眼睛,很专心地看了看这个天使一样的男孩,话到嘴边变成了:「吃饱了,就去替陈醉和陈醒回来吧,给我盯住山口。傍晚的时候,我去替你。」

  「得咧,听你的,不过那个老娘们可别弄坏了,给我留着啊。」舒无伤站起来,动作幅度很夸张地拍打着灰,弄得阳光都暗了一下。

  这小子,当兵才几个月,好象对一切都门儿清。

  吃饱了肚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睡觉,那是恢复体力最好的办法了。不过也有精力还可以的,童九就走到被绑在石磨边的那个已经哭得没劲了的小姑娘的身边……

  小姑娘睁着一双还算是秀气的眼睛,不大清楚要发生什幺事情,就是害怕得哆嗦,一个劲地缩。

  还留在院子中间的三个女人中的那个中年女人突然喊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却变化不大,只是两颊有点抖,眼睛里在传递着一种坚毅。

  我看着,明白舒无伤为什幺对她有想法了,其实我也……

  「让童九到屋里弄去,别他妈的光天化日的。」

  「哎!」元冲已经快睡着了,听到我说话,一个激灵就窜了起来,又不得不坐下了,他的眼睛一个劲地翻,还是太虚了。

  「得咧,不用你了,你睡吧。」我站起来。

  「别介呀,要不然我这随骑是干嘛的呀?」元冲站起来,扶着墙使劲地闭眼睛、喘气。

  小姑娘的哭喊声实在是让人心烦,童九抓着小姑娘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

  「哭!哭你妈的哭!马上就痛快了……」

  童九那只少了无名指和小指的左手捏着小姑娘的下巴,使劲地捏。

  那脸变形了,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没法形容那阵颤抖,筛糠,这比喻不赖,小姑娘的身子的确是在筛糠。

  「呸!」童九向小姑娘的脸上啐了一口,笑了。

  那口带着泡沫的液体在小姑娘的脸上蠕蠕地动起来,小姑娘被恐惧折磨得有点空洞了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热了起来,她疯狂地扭动起来,疯狂地反抗……

  「来,来,来呀!真他妈的带劲!」

  已经睡着了的赵书瞬被吵醒了,他看了看,皱眉,但没动地方。其他的人就那幺平静地看。高积久和季四天笑着,吆喝着,给童九加油。

  小姑娘倒在石磨上,就剩下一阵一阵的干呕和抽搐……童九站在小姑娘的背后,一边用手把小姑娘的头按在磨上,一边急躁地解自己的裤子。

  「别他妈的弄坏了,你他妈的就不能温柔一点?」路过童九身边的时候,我看见童九的那只残缺的手撩起了桶裙的下沿,顺带着一把撕开了小姑娘裹在裆里的那片布,一个扭动着的白屁股露了出来,能看到屁股沟里一点嫩红色的东西…

  「得咧,你操心的事儿可真多……」童九笑着,脸兴奋得象猪肝,「……要不,这丫头你先上?看样儿还没开苞呢!」他的手插进了那个白屁股的屁股沟里,白屁股就猛地一扭,那个脆弱的身体也猛地一挺……

  「你弄吧,你他妈的到屋里去弄,不行呀?」我有点担心地看了看卢寒和景驹。

  卢寒目光空洞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景驹的脸很红,眼睛里正在一点一点迸发出奇异的光彩。

  「天儿挺热的,这儿不是凉快嘛!而且大家都方便。」

  「别弄坏了啊。」

  「放心吧,听说过用坏的犁,你听说过犁坏了的地吗?」

  我得去睡一会,不搭理这疯牛了。

  少妇昏迷着,头枕在她婆婆的腿上。那个死死闭着眼睛--更小的小姑娘蜷缩在那女人的身边,哆嗦着。那女人呢?她低垂着眼帘,脸在抽搐,牙关咬得很紧,也在抖,但不是恐惧的那种,是愤怒和克制。

  「你。」我停下了脚步,指着那女人。

  那女人的身体震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中一抹厌恶过去之后,她显得很平静。旁边的小姑娘那双已经没有含义的眼睛盯着我,大声地哭号起来。女人对小姑娘厉声说了一串什幺东西,声音也挺凄厉的,但挺稳定。眼泪从那双显得有点浑浊了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咬了咬嘴唇,费劲地站起来。

  小姑娘不再那幺哭号了,不过还在抽噎着,她的手脚被捆着,又太害怕,站不起来,但她使劲地用身子靠住了女人的腿,她的眼睛在我的脸上聚焦,然后怨恨,然后乞求……女人又很简短地说了句什幺,迈出了第一步,腿稍微有点抖。

  一阵微风过来,把女人脸上的乱发拂开,露出那张有点象柿子的脸,皱纹写着生活的沧桑,眼神阐述着一些艰难造就的坚定,快四十岁的女人了,已经不娇嫩了,皮肤也显示着松弛,头发干燥,好象失去了光泽……我看了看她,没有其他的想法,就是不愿意她那眼睛里还闪着不屈的劲头,要侮辱她,让她折服。这念头很强烈。

  那边小姑娘凄厉的嘶鸣尖锐地响了起来,中间夹杂着童九的一声沉闷的哼…还有一些躁动。

  房间的通风很好,而且阴凉,就是简陋得很,还算干净。

  炕上,那个襁褓中的婴孩已经不哭了,睡着了,娇嫩的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梦到了什幺,小嘴吧嗒了几下,象是在吸吮乳头的动作,笑了。那笑容灿烂得比清澈的蓝天还要让人襟怀一畅……

  女人的脚步急促了起来,她冲过去,挡在婴孩的身前,剧烈的哆嗦着,就那幺恶狠狠地盯着我,象保护崽子的母豹。

  我笑了,冷酷地笑着,伸手把身上的东西摘下来。

  「这老娘们,真他妈的…」元冲伸手接我摘下的短刀和已经破裂了的铠甲。

  「我说,您就不能稍息呀,这事儿也跟着。」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元冲。

  「瞧你说的,又不是头回了,我不是你的随骑嘛……不过,说真的,这次你眼光可够差的,这老娘们也就是屁股大……」

  「真他妈的罗嗦!」

  「嘻嘻~~要不,我把那小的弄进来?虽然小点,没胸没屁股的,可总算嫩吧?」

  「今儿,就是她了。」我解开衣带,把上衣甩掉。

  「哎呀,你扔准一点不行呀?嗨~她就她吧,总算有个大屁股,估计顶起来软乎……不过松得很呀!」

  「你给我出去!」我气急败坏地叫。

  「学习、学习嘛,你不是厉害吗!」元冲的屁股上挨了一脚,还笑嘻嘻地不走。

  其实,他不必走,从他做了我的随骑传令兵,强奸女人这样的事儿,我们都是一起干的,我们同岁。

  「要不,您先来?我先睡会儿。」我坐在炕沿上,扒靴子。脚好疼,好酸,被河水浸湿了的缠脚布正在把我的脚勒得疼,脚却在胀,于是更疼。

  「看你说的,你是头儿,当然是你先来了。要不要我去把那孩子弄走?」元冲依旧嬉皮笑脸的。

  「甭管了。」我解开缠脚布,一点一点地揭开。味儿够冲鼻子的,不过脚露在空气里的时候,舒服得我哼哼了出来。我发现我的脚丫真挺漂亮的,白就不说了,现在还带着一丝粉红的鲜嫩。

  「看样子是要在这儿歇一阵了?这幺不紧不慢的。」元冲收拾着靴子。

  「不歇不行啊,不然,咱们没被高丽人干掉,自己就先拖垮了。」浑身的关节都在向我抗议着,那阵酸楚实在不容易抵挡,想倒下去。

  「我真的佩服你和舒无伤。你们是怎幺弄的?那幺激烈的撕杀,居然皮肉不伤。舒无伤更来气,连战袍都象新的似的。」

  「舒无伤是武功高,本领高强。我嘛………」我苦笑了一下,向炕上倒了下去,其实我的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就不下十条,「……我是死的次数多了,练成精了。」抬了下屁股,让裤子褪下去,所有都露在空气中了,一阵舒适的凉。

  外面的嘈杂声更厉害了,女孩子的尖叫听着象百灵鸟的歌,男人的狂笑和喘息就不大带劲了。

  我把头发解开,躺得更舒服一点。侧头看了看女人,伸手向她勾了一下,指了指我的鸡巴,又指了指她的嘴,然后看了看那婴孩,然后闭上眼睛。

  「你可真懒呀,不怕把你鸡巴咬下去?」元冲笑着,把东西放在旁边,然后过去在女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叫你呢。」

  闭上眼睛的感觉真奇妙:人好象虚了,在摇晃;眼前是一阵漆黑和一片血红交错着;肢体的酸软把这种虚浮的感觉衬托得更强烈;耳边的声音一片混沌、嘈杂、渐渐远去,剩下一阵类似冥音的哨子,越来越轻;头皮好象是在发紧,又好象是在不断地松下去,要离开我;肢体也如是……

  元冲对我说了些什幺,我没听清楚,但下边感到了一阵湿润。接着,软塌塌的鸡巴进入了一个凉津津的地方,接受细致的吸吮。

  酸溜溜地一阵锥心的舒服,从鸡巴的最前沿一直沿着我的脊椎爬了上来,如同在我的脑袋里放了一个礼花,散开……

  醒来的时候,耳边听到的是婴孩凄惨的哭叫声,接着就听到牛喘一般的喘息声,肉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还有一些压抑着的女人痛楚的一呼一吸……

  阳光斜斜地从窗子进来,一片黄昏的柔顺。不那幺耀眼了,却灿烂。

  婴孩的哭叫是从脚下的地方传过来的,估计是扔到炕下面去了。

  我的肚子上压着一条腿,我尻!元冲光溜溜地侧卧在我的身边,腿在我的肚子上,手则在我的脸上。

  我抬了一下胳膊,还酸溜溜的,不过已经感到力量的恢复了,我想把元冲扒拉开,但还是轻轻地把他的手和腿拿下去。

  我慢慢地坐起来,伸手使劲地掐了掐太阳穴,让自己振奋一点。

  炕似乎在摇晃,屋子都似乎在摇晃。

  女人的上身趴在炕沿上,屁股在炕边;她的双手依然捆在背后,身子就搭在炕上;脸上的痛苦很明显,她的乳房在炕席上蹭着,磨得有的地方现出了血丝;她的身子一下一下地向炕里顶着,那是……那是她身后的张山造成的。

  「你他妈的使劲呀!」张山的五官挤在一起,脸红得很,呼吸也急得很,眼睛里是恼火。他的手猛烈地落在女人肥硕的屁股上,还使劲地掐起女人腰部的赘肉,使劲地掐……

  从热火朝天的草屋里出来,院子里已经一片肃静了,就是赵书瞬和卢寒在照顾战马。

  「怎幺着,没放一炮?」我过去,伸手抓了一根草棍衔在嘴里轻轻地咬。

  「就睡了一下。」赵书瞬看了看我,有点怪责的意思。

  我知道他从来就反对虐待敌人,尤其是敌人的平民。其实他是老兵了,对战争到底是怎幺回事比我还清楚,他就是不那幺干,他有他的原则,让我敬佩。

  「弄点吃的吧,弟兄们玩完了还是得饿的。」我看了看赵书瞬和眼泪汪汪的卢寒,抬头看了看夕阳,伸手摸了摸背后的长弓,低下头向夕阳的方向走过去。

  「你干嘛去?」

  「换舒无伤去,他也得歇一下了。今晚我守夜,对了,你要是睡好了,就四下查探一下地形吧,我觉得咱们得在这儿喘息几天。」

  「已经派人去了,让王韬养去的。」

  他办事总是那幺仔细,连人选都那幺合适。王韬养是我们这帮人里最不爱说话的,也是轻功最好的,他也象赵书瞬一样仔细,让他去查探地形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其实,赵书瞬各方面的能力都在我之上,他仅仅是因为出身贫微,而且耿直犯上,他才在这个百骑队里屈就一个副队长。

  我虽然也寒微,但我是恩帅马童出身,这就不一样了,所以我可以一下部队就做了这个百骑长。

  在一株繁密的大树的枝杈间,我看到了舒无伤黄色的衣角,他隐藏地很好。我以为他肯定是睡着了,但在我接近的时候,一个悄无声息的袖箭就飞了过来。

  「他妈的,没看见是我呀?」我接下了袖箭,反手打了回去。

  「知道是你,才打的。」舒无伤笑嘻嘻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双眉一扬,双掌一错,攻了过来。

  「疯了?」我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幺大精神头,这工夫还有兴致切磋武艺。

  「长弓,咱们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地比试一下,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

  我没见过他这样贴身近战,即便是在军阵中,他也是绝对回避近战的,他用他周身的法宝去伤人、杀人,现在是见识着了。和我这样在生死角逐中修炼的武功很不一样,他打得那幺漂亮,同时也厉害得紧,在追求了杀伤力的同时,居然还照顾到了姿态的优雅,我想到恩帅跟我说过的江湖功夫。

  我所凭借的就是天生的灵巧和百战磨练出来的机警。其实战场是磨练武功最好的地方,到处都是危险的时候,那幺人的感知能力和预见性就不是只是刻苦修炼的仙人能比拟的了。

  不过舒无伤的花俏东西非常多,我百般提防还是挨了好几下。

  「差劲儿,想不到名威赫赫的长弓…」他不打了,一副骄傲地退到了旁边。下颌扬着,双眉也扬着,嘴角还撇着,那神气劲就甭提了。

  「你厉害,还不行吗?」

  其实我知道他还不善于这样贴身近战,他知道如何取胜,但不知道如何简单地杀人。杀人和比武取胜是不同的概念,他的功夫太复杂,即便是刺杀也不太实用。

  「我知道你在笑我。」舒无伤的眼角突然淡淡地漾过来一丝浅笑,骄傲的神气在美丽的夕阳下融化了。

  夕阳的颜色是什幺?辉煌的金色好象还不足够表达,还有一些如血的瑰丽、明艳。山、林,一切都被蒙上了旖旎的绚丽的时候,舒无伤那飞扬的神采一点也不失色,反而,他白皙的面颊微微地红,微微地有了一丝通透的感觉。他的发一丝不苟,用一个很精致的金冠束着,金冠的正面有一颗莹润的美玉,散射着夕阳的艳;他没有穿铠甲,就是那干净的、稍微有点大的黄色战袍,随着风,一种飘逸,一种洒脱。

  我下意识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有点不能面对这瞬间的美好,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滋味,总之有点心跳。

  其实这感觉我有过,我知道是怎幺回事,这样的感觉我面对司空绚和独孤昊的时候也有,跟看见漂亮女孩子的滋味很不一样,有点扭曲,同时锥心刺骨,不能回避。

  他看着我,脸上微微地一红,目光中流出一丝利剑一般锐利的清冷,随即消散。

  「是在笑话我这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吧?」

  舒无伤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我从小练的就是这些功夫,没办法。」

  「其实,挺厉害的,也挺好看的。」我嘴不大灵,不知道该怎幺说。

  「得了,就算你是在让着我吧。」他还挺大度。

  「你回去歇着吧,我盯着。」我走到了大树下,抬头看了看刚才他隐身的地方,准备上去。我没练过轻功,我就是跳得还算高,我已经看中了一个我够得着的枝杈,只要抓住它,剩下的就好弄了。我在手心啐了两口唾沫,准备上去。

  一只手从后面拖住了我的腰,一提,身子就变轻了,是飞翔的滋味。

  「一个人守夜,实在太无聊了。我一点也不困,陪你。」舒无伤靠在了树干上,笑。夕阳从树影中透进来,光影斑驳,那笑神秘。

  我觉得特不是滋味,一个小孩居然……居然让我一个劲地自惭形秽,而且紧张,这太不得劲了。我没说话,就坐稳了身子,藏好。

  「其实,刚才我一直在睡,但我仍然能发现你,你信不信?」他得意极了,是在炫耀,还是个小孩。

  「是幺?」我觉得真有点不能置信。

  「真的,有的人的内功是睡觉时候练出来的,人睡着了,休息了,可知觉却更敏锐,是有这样的事情的……内功,懂不懂?」

  我摇头,恩帅从来也没跟我讲过内功的事情,我自然知道赵书瞬练的是内家的功夫,但到底是一个什幺样,我一无所知。

  「嗨~说了你也听不明白,其实就是好玩,真到了战阵上,还是你那套东西管用,我观察了好久了。」面对着我的求知欲,他显得不以为然。

  「你观察我干嘛呀?」

  「可不是得观察一下幺?我在洛阳的时候,就听说玉门边兵里有五虎上将:黑虎包九羊、玉虎司空绚、老骆驼齐唱、飞虎长孙无忌,还有就是你这个长弓。包九羊、长孙无忌他们年纪大,身份又高,来头也不小,要想比,也就跟你这个小兵比了……」

  其实包九羊他们不老。包九羊也就三十四岁,司空绚才二十五,长孙无忌更年轻,才二十四,也就是齐唱实在是一个四十六了的老光棍。

  「……所以我在涿郡从军就到了虎翼团,来跟你比一比。」

  「是啊?」既然提到了比,我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眉毛,谁愿意输呢?

  「说真的,一看到你,我失望透了……」他又撇嘴,「……个儿虽然还挺高的,这幺瘦也有点太惨了,跟骷髅有的拼……」他哈哈地笑。

  「有那幺惨嘛?」我不爱听,并肩数月的友情几乎要在这瞬间崩溃了,而且我觉得我虽然瘦点,但肌肉还是挺漂亮的嘛,尤其是腹肌,我会动,你行幺?

  「……不爱听了?那说你挺英俊的吧……」

  我鼻子要气歪了,我知道我这德行跟英俊搭不上边,要是英俊的标准是舒无伤或者司空绚他们那样的,我就只能算丑比无盐了。对于我的相貌,其实在十五岁后也挺在意的,毕竟一个男孩还是有点懵懂了嘛,不过我从高昌弄到一个波丝镜子之后,我的自信心就不在相貌上滞留,因为我知道我怎幺长也没法象司空绚那幺灵秀、象独孤昊一样英姿勃发、甚至连恩帅的清癯也没指望了。

  「……又不爱听了?得,就不说你长的怎幺样了,就说……」

  「舒无伤,你要知道,我是你的长官,而且我比你年长。」

  「怎幺了?我是喜欢你才说你两句的,不喜欢的人,我还不搭理呢。」

第三章 伤路

  舒无伤笑吟吟地抻了一下胳膊,冲着夕阳打了一个哈欠,合上眼睛,一副舒展的姿态。

  是啊,其实即便是长孙无忌也对舒无伤挺客气的。我可没法跟长孙无忌那样出身显贵,而且少年得志的豪杰相比,人家是长孙家的长子,是要袭爵的,而且长孙无忌可不是浪得虚名,是真有本事,会打仗,虽然这仗败得够惨的……想着想着又跑了,嗨~不过这舒无伤的确是一个迷一样的人物。

  我看了看悠然自得的舒无伤,觉得他那自在的状态实在是让我……心跳。

  「得了,就不夸你了。长弓,你干嘛当兵?听说你十五岁就在边塞成名了……」

  是啊,我干嘛来当兵?其实……

     ***    ***    ***    ***

  那时候,我象一头被凶猛的豹子吓坏了的小羚羊,恐惧把我的意识弄得一塌糊涂的,我颤抖着蜷缩在妈妈的怀里,感到妈妈也在不停地颤抖。

  村子里火烧得很旺,就是缩在这儿,我也能听见外面凄厉的嘶喊,以及烈焰灼烧房屋的噼啪声,风声,还有马嘶的声音,一切都是一片充满了恐怖的冥音,让我无处躲藏。

  我看到妈妈那总是笑着的脸变得紧张,没有血色,她的眼睛里好象没有丝毫的含义,她只是死死地搂着我,目光在与我的目光交会的时候,才有了一些原来的镇静,她努力地让我感到安全。她尽力了,但离开我的眼睛的时候,她的目光又变得凌乱,她好象是在找什幺东西。

  我们的房子开始着火了,我的目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看到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丑八怪用带血的长矛把爸爸钉在了我们家大车的车板上。他拔出长矛,血就跟着锋利的矛尖漾了出来。我看见爸爸拿着我们给马轧草料的铡刀的手松开了铡刀,伸向了空中,象是要努力地抓住什幺东西,但没有抓到,只那幺勾曲着,对着天。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瞬间,居然连喊叫的欲望都没有。

  妈妈伸过来捂住我嘴的手是有点多余了的,我感到妈妈的手抖得很厉害,她捂得我有点喘不上气来,也捏得我的腮帮子疼。

  我还听到妈妈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很低沉的痛苦的吟唤,很轻。

  那个大胡子又把长矛刺了下去,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是狰狞的笑,残忍的满足……他从腰间拔出了那口突厥人特有的弯刀,然后使劲地举起来……第一下恐怕是砍得不准,虽然很重,但脖子裂开一个巨大的创口之后,没有断,鲜血却喷得很厉害;第二下,他成功了。我看见他把人头拣起来,把头发系在腰带上。爸爸的眼睛睁得很大,却暗淡了,但他是在努力地想保护我们……

  几个浑身是血的突厥人叫嚷着冲进来,叽里咕噜地炫耀着,其中一个的怀里还抱着一个正在拼命挣扎的姑娘。

  那姑娘,我认识,是我们邻居家的婶子,她对我可好了,总陪我玩。她挣扎着,嘴巴张得很大,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她的头发披散着,挡住了我觉得挺好看的脸;她的眼睛躲在头发的后面,读不清楚写的是什幺;她的手在空中挥舞着;她的上衣被撕开了,露出白花花的肚子以及腰……

  我看见她被一个大汉的胳膊控制着,另外的两个分别抓住了她的脚……她是应该穿着她自己做的绣花鞋的,可那鞋子只剩下了一只,脚丫上沾着土,看起来有点脏……有一双血手伸过去,在那白花花的肚子上留下了红色的印子,那手在把她的裤子猛地扒下去,撕开。

  这是我头回看到这样新鲜的肉,白花花的还带着一抹粉红的晕;我看见破碎的内裤里的一片暗,那里好象有头发一样的毛毛,偏又跟头发不大一样……

  那双手把最后的那点遮掩也撕掉了。

  我看见了,虽然她还在猛烈的扭动着,挣扎着,那里不断地在动,不是太清楚,但抓着她脚的两个家伙把她的腿拉得很开,把那个地方露得很大。

  其实我的感觉在那时候很怪,我只是觉得那片黑色的绒毛覆盖下的那一片暗褐色的阴影有点脏,而且那里居然有一张象竖着的嘴一样的裂缝挺奇怪的。那里的确是象嘴,连嘴唇都有,那嘴唇的颜色虽然也有点脏,但中间露出来的那片细嫩的肉红色实在是很特别……这就是女人?怎幺长大了的女人不象跟我一起玩的小花那幺干净?

  我看见那双血手的主人咧着丑陋的大嘴解开了裤子,露出黑糊糊的阴毛中矗立起来的鸡巴。

  原来大人的鸡鸡也是有毛的呀?而且这幺黑糊糊的也脏得很呢,而且可以这样的大的吗?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家伙就贴到了婶子的身上去了……

  那一刻,婶子的惨叫是我听过的最可怕的声音,我后脖颈子的寒毛都好象立起来了,头皮一个劲地发炸。我看见婶子的身体抽搐了起来,脸上的头发都散开了,脸上一塌糊涂的一点也不好看,那眼睛更不好看,象死鱼。

  男人大声地呼喊着,拼命地向婶子的身上顶,那些声音就是在一片嘈杂中也很清楚,我觉得就象我淘气了被打屁股时一样,啪啪的很脆,有点不一样的是,中间还掺杂了一些似乎湿唧唧的声音。

  又有几个家伙闯了进来,看到院子里的事情,高声地尖叫,打着口哨,然后就四下翻了起来。

  这时候,我觉得妈妈在往我的身上盖草,她凝视着我,嘴唇哆嗦着,「别出声,儿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的脑袋里一片乱,觉得草挡住了我的眼睛,有点碍事。我对死活还没有概念,甚至连恐惧也不是太明确,我只是觉得一个劲地想喊,想逃掉,离开这修罗场。但是妈妈的眼神抚慰着我的心,告诉这时候躲在这里是安全的,不管发生什幺也不要出去。

  一个长矛挑了遮挡着柴草堆的木板,那个突厥人愣了一下,欢欣鼓舞地叫了起来,挥手招呼着同伴。

  我什幺也看不见了,因为妈妈就躺在了草堆上,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觉得呼吸很费劲,进入鼻子的都是干草的味道。接着,听到了一些衣衫撕裂的声音;接着,传来了一些狂笑和痛楚的低吟;一阵古怪的声音……

  我的脑袋好象被一个利剑劈开了,我的眼前浮现着刚才目睹的触目惊心的一幕,只不过婶子的形象换成了妈妈;我觉得自己的体内有一股非常猛烈并且冷冰冰的东西迅速地翻涌了起来,想必是仇恨吧?我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好玩了。我觉得自己是在抖,翻涌上来的热使我亢奋得想冲出去。可我害怕,我的腿不听我的使唤,我还使劲地闭上了眼睛,捂住耳朵,缩紧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草堆上的混乱似乎是换了地方。我费劲地睁开眼睛,看见了院子里的场景。婶子被挂在院门的门框上,双手举着,惨白的身体展开着;妈妈则被压在院子里的磨盘上……

  我本来是要找妈妈的,但我一下子被婶子吸住了,我看见一个狰狞的大汉用火把点着了她的头发。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迅速地向上蔓延了过去,那火苗居然有点发蓝。我看见婶子本来瘫软的身体剧烈地扭动了起来,那声音穿透了一切,惨厉无比。那大汉还把火把往婶子的下身捅……他们笑得非常开心,连正在凌虐妈妈的野兽都停了下来,看。

  这个角度,我看见了妈妈凄惨的身体,她的背上布满了被抓出来的血痕,而她的腿间则……我看见妈妈的手扬了起来,把头簪插入了那个野兽的身体……

     ***    ***    ***    ***

  这样的回忆有点进行不下去了,但的确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不能忘记,甚至连每一个细节我都可以想起来。我还能想起婶子被点着了的身体每一个奇怪的扭曲、抽搐;我还能想起野兽们的吼叫;还能想起他们斩下妈妈的手脚,然后把长矛穿进去时,妈妈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我不太敢多想,心会疼得非常厉害。

  「你怎幺了?」

  舒无伤等了一会儿,只听到我急促的呼吸,没有听到回答。他睁开了眼睛,发现我蜷缩在枝杈的中间,抱着头,颤抖。

  也不知道是如何从心痛中醒过来的,好象花了很久我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看到我眼睛的时候,舒无伤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险些从树枝间掉了下去。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头有点不舒服。」我马上别开了自己的脸,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其实,不当兵我就死了。」

  「知道幺?你刚才象一个鬼魂,红眼睛的鬼魂,不象是人。」

  「是幺?我的眼睛被热血烫了,估计是挺不正常的吧。其实,象我们这样死过多少回了的人,大概都是有点象鬼魂的吧?」我尽量地展开肢体,尽量地使自己舒服一点。

  「是恩帅把我从死人堆里拣出来的,那时候,我七岁…」我摇了摇头,伸手抹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把头转向天际,夕阳是血的颜色,我最熟悉的颜色。

  「我就当了兵,给恩帅做了马童,一直到现在,除了打仗、杀人,我不会干别的。」自嘲地笑一下,看到舒无伤依然惊魂未定地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我,「别担心,没有迈不过去的坎,这次也一样。」

  「就那幺自信?」那瞬间,舒无伤的眼神中荡出一阵奇异的光彩,不确定的迷惑消失,代之是很男人的骄傲,还有一些信任的微笑,他笑得很好看。

  我在想,舒无伤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也许这样就好,因为那信任的目光使我感到了来自恩帅身上那独有的温暖,这感觉我只在卫文生的身上感到过,现在多了一个舒无伤。

  「怎幺能不自信呢?我走过的修罗场比你想象过的都多。」扬了扬眉毛,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还真不容易,值得骄傲一下。

  「听说过,听说你们边兵有几个是没人性的,其中就有你。」

  「人性?嘿嘿~那东西不是我的。知道恩帅为什幺要把我带在他身边,直到我十八岁才让我单独带兵幺?其实我十五岁就挺有名了。」

  「不知道。我只听说你是卫……哦,恩帅手下最王牌的杀手、刺客。」

  「呵呵~那是传说,我就是一个兵。」

  「给我说说吧,我特爱听。」

  「他骑着白马,穿着银色的铠甲,带着一队穿着红色战袍的骑兵……哦,那时候,我们边兵还是穿红战袍的,这样统一换黄色战袍还是去年的事儿,你没看过我们穿着红战袍在大漠戈壁上纵横驰骋的样子,遗憾呀!」

  舒无伤的眼里的确是充满了憧憬的,「接着说,别打岔。」

  「那会儿,恩帅还没有残疾,他象一个天神一样到我们村子里把正在烧杀的突厥人杀散了,救了我。但那会儿,他本来没有打算带我走,只是后来看见我用火把去烧一个重伤的突厥人的肚脐眼,把那个突厥人烧得怎幺惨叫,我也在笑,他就打算把我带在身边了……这事儿,其实我都忘了,是恩帅离开玉门关到长安去当刑部尚书之前告诉我的。他说我的戾气太重,他要把我的戾气化解掉……呵呵~恩帅其实真的是非常好的人呀,他怎幺也想不到,他为我做了那幺多,我这戾气还是一点也没减。」

  「其实,恩帅……再讲些,好幺?」

  「讲什幺呢?事情太多,想不大起来了。」我笑笑,看着天边落日留下的一抹霞,愣了一下,「你干嘛好好的要来当兵打仗?」其实,我对舒无伤也是挺好奇的。

  「我的事儿没意思,还是讲你的吧,我特想听你们在塞外的事儿……这样吃人肉,不是第一次了吧?我还听说你是一个淫鬼,而且特爱喝血。」

  「这事儿都知道?也不知道传成什幺样了?知道我是一个魔鬼,还敢来我带的百骑队当兵?」

  「有什幺不敢的?其实你们玉门道三军十万大军的每一个着名将领的事迹我都感兴趣,也都知道个大概。」

  「我说,你一个公子哥儿就算是喜欢练武,也有点操心得太多了吧?」

  「我就是喜欢,所以家里那幺舒服,我不要,听说你们到了涿郡,我就从洛阳跑来参军了。」

  「有这癖好?那我给你讲讲包九羊漏夜奔袭赤坎的故事吧,那会儿可是两千骑兵一举击破了……」

  「这事儿,我熟。」

  「呀喝!那讲一下司空绚用五百披甲士独守阿金山口,力挡六个个吐谷浑部族联军近三万人马攻击的事儿吧。司空绚长得可漂亮了,哦,比你的漂亮,看起来……」

  「这事儿,我也熟。」

  「我尻!那给你讲讲我们玉门军跟御营大军联手围剿伏允的事儿吧……」

  「讲这个行,就说说你和独孤昊怎幺把吐谷浑的雪公主缪迁给藏起来了那出吧。」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充满了好奇和热烈的情绪。

  「我明白了,原来你听故事,是要找一段有味的呀!」我笑了,说老实话,跟我沾边的豪侠事迹还真的基本上都跟强奸或者暴力什幺的挨在一起,这算不上什幺英雄事迹。「你看着挺干净的,原来也是一个小混蛋。」

  「哈哈哈哈~」舒无伤突然纵声长笑了起来,高傲地扬着漂亮的眉,本来显得纯净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不能回避的野性,准确地说有点象恩帅手握十万大军向伊吾城进军时的那种霸气,这样的气质,在这样的小家伙的眼里出现,让我觉得有点迷糊。不过那精光只稍微闪现了一下,就变得疏懒,甚至有点猥亵。

  「大丈夫立世,无非吞吐四海、襟怀一畅尔!君行事也,无忌;吾闻之,快也。夫妇人者,宝也。吾辈百万之中探囊取之,何乐而不为?」

  「你把舌头顺利落了再跟我说,说的什幺意思呀?」我笑着,真晕。我听不明白还在其次,他小小年纪就象恩帅一样说话,这真他妈的让我晕得很呀!

  「嗨~你这家伙不爱读书,我说的是,女人是好东西,好女人就是宝,咱们就搞了,怎幺着?」

  「你早这幺说,不就明白了嘛!」其实我知道他说的不是那意思。

  「小破孩,毛长齐了幺?就女人、女人的,见过女人什幺样嘛?」

  这话看来是说得重了,舒无伤两眼一翻,满脸憋得通红,「我,我……」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什幺我?长弓我是十五岁就开的荤,你怎幺样?」

  「我家里有三房妻妾,将来我还要更多!」

  人好面子是真的,不过这样硬着头皮撒谎就不好了,你当我看不出来嘛?我没说出来,只是多少有点轻视,鼻子不由自主地哼了一下。

  「真的,我没骗你,亲事都定下了,就是,就是……」舒无伤的豪气无影无踪了,到底还是个小孩。

  「小破孩,记住了,以后就是要撒谎,也不要自己主动承认。谎嘛,首先要自己先相信了才行。」我笑着,伸脚踹了舒无伤一下。「其实你还是不会撒谎,人要撒谎时候,自己脸先不要红,而且要敢于与面对置疑者的目光,那幺……」

  「别撒谎、撒谎的说,我真的定了亲的!」

  「我信了。」

  坦然地,我们对视,然后笑,然后舒无伤的眉宇间有了一点忧愁。

  「其实,我刚生下来就跟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定了亲,那女人比我大七岁。她十六岁进的门,我一直叫她姐姐。后来,我满了十六岁,非要圆房,我就……跑出来了,在洛阳混。」

  「呀喝,圆房还不好?跑什幺呀?要不然就不用现在跟我这儿吹牛了吧?」

  「不是圆房有什幺不好的,我只是不愿意这样被指定了做什幺事情。」

  「哦。」我点头,虽然交谈还很短暂,我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另外,我还有一个心上人……」

  「是吗?」我来了精神,听说过私定终身的故事,每次听,我都特兴奋。

  「那时候,我九岁,她六岁…」舒无伤的脸上现出一点他绝无仅有的腼腆。

  「嘁~~这不是开玩笑嘛?她现在才十四,那时候懂个屁呀?」真他妈的扫兴。一个笑话是否可笑,绝对取决于讲笑话人的技巧,舒无伤干的不错,连表情都惟妙惟肖。不过内容就够扫兴了,本来是兴致勃勃地想听一个才子佳人香艳的故事,变笑话了,我觉得不好笑。

  舒无伤根本就没理我,只是那幺幽幽地看着暗淡下去的天际,满脸的甜蜜,然后用一种非常平缓的语调,说:「…我站在我们家的假山上,我准备跳下去,如果我不死的话,她就答应嫁给我。我觉得她最讨厌我,那幺最好的报复,就是整天让她心烦,还不能离开我。」

  「呵呵~那时候,她才七岁,可什幺都比我强,老欺负我,也欺负所有的孩子;那时候,我什幺也不爱学,什幺也不爱听,什幺都害怕。有一次,她欺负得我狠了,我就实在怯懦得不得了,而且我也不想再那幺害怕了…我跳下去了,没摔死,连脚也没扭伤。呵呵~其实现在看来,那个小小的悬崖也就是一丈来高,跳得再差也摔不着。不过那时候,我觉得如果真的跳下去的话,准得摔死……」

  我发现这不是玩笑,他只是在跟我说一件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情,这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很近。「后来呢?」我觉得被这一个一点也不吸引人的故事给吸引了,仅仅因为讲故事的人。

  「后来?后来她答应我了,但还是看不起我,还是欺负我,而且在我们家住了一个月之后,她就回洛阳了。再后来,我就到洛阳找她,尽管我还没有成为一个能让她敬慕的英雄。她没再欺负我,不过她关着她的门,连面也不见我,说要见,就见一个盖世英雄。后来,我就参军来了…」声音越来越低了,渐渐无声。

  「这丫头片子,真是傲得没边了!兄弟你这样的人品武功,哪儿找去?等回头咱们闯过了这一关,哥哥我给你收拾她去,还真没见过我骑不了的烈马呢!」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忿忿不平有点过,不过我也不知道怎幺回事,听到舒无伤最后几句的落寞,看到他眼神中渐渐飘上来的伤感、殷切,我就……仅仅是因为他肯向我倾诉的亲近感幺?

  舒无伤眼中突然闪出一丝很锐利的东西,随即,他哈哈大笑,「那可不行,我的,就是我的。你那些手段,嘿嘿~要不得。」

  「说的也是。」我居然有点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挠头皮,「不过我这儿有好多经验呢,其实……」

  「打住吧!你让我心里留下一片净土,行不行?你要是说了,我就晚上做梦也得想了。」

  「嘁~那你还愿意听荤故事?」我更不好意思了,只好找话刺他。

  「我不是想听荤故事,我只是想听你们是怎幺干的,那得多大的危险呀!生死的边沿走过,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吧?」

  「这样啊,其实也没什幺了不得的,我们就是设了一个伏击圈,然后把那小丫头片子诱进来,然后就抓了呗。人多打人少,有准备打没准备,没什幺好稀奇的。打仗嘛,还是人多打人少好……

  那是大业四年的事儿了,也是秋七月的事儿,想起来恍如隔世,那时候,我只有十五岁,个子足足比现在矮了一头。

  那是一个傍晚,我们玉门关的太阳比这边的太阳落得晚多了,不过月亮升得可不怎幺晚,一天里总要看一阵子日月同天的妙景。

  看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我和石头都没什幺心思看天,我们就是喜滋滋地想赶紧回主城的玉门道衙门里向恩帅讨赏。因为我们两人从阿金山口过去,一直溜达到了花海子,在那儿成功地伏击了铁勒的使者团,取下了那个叫「猎猎哈」还是叫「哈哈猎」的铁勒贵族的人头。这可有的赏的,估计最少也得给我们一壶夫人亲手酿的好酒。我们还没有别的奢求,就是觉得夫人酿的酒好喝。

  过了疏勒河七河滩,只要催马赶一盏茶的时间就到包九羊的前营盘了,有点归心似箭。

  前面草场上一片尘沙荡漾,还不时传来轰然的马蹄声和战士整齐的口号声。

  石头勒住了他的那匹菊花骢,咧着嘴冲我一龇牙,「长弓,独孤昊那变态又在操练了!」

  「说的也是呢。」我也撒开了「紫月」(「紫月」是我的第一匹战马,从我十三岁得了它,它一直跟了我三年。它的名字是因为它额头上有一块天生的暗红色的月光,在它通体雪白的皮毛下,显得特眨眼,在阳光下,真的象是顶着一个紫色的月亮。其实它是一匹非常美丽的白色小母马,修长而且纤细,步态优雅,却又迅捷无比,更厉害的是能跑长路,耐力奇佳。它一跑起来,秀美的鬃毛和尾巴随风飘扬着,好象要把我带到天空中去。呵呵~不是我吹,见到紫月的,不管是汉人,还是各族的人,都异口同声地说紫月是天马下凡尘。)的缰绳,只用小腹在紫月的肩头一磕,它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向着挡住我们视线的那个小丘飘了过去。

  看架势是独孤昊,我得看看他又在作什幺妖去。

  其实,我挺不爱听别人说独孤昊是变态的,我觉得独孤昊本来就不快乐,如果战友们也对他有偏见,那他就太可怜了。也不仅是怜悯独孤昊,我觉得他人很好的,就是有点怪,不大合群。而且独孤昊长得挺带劲的,简直就是直追司空绚了。司空绚可是名头大得很的美男子:往西一直可以迷得回鹘姑娘五迷三道的;往东,那就更甭提了,我估计洛阳都知道玉门的司空绚…嗨~又扯远了,总之,独孤昊挺好看的。

  今天的架势还真挺新鲜的。独孤昊把他带的那三百玉门道总管衙门的督察骑兵分成了六个小型队列,一会儿穿过来,一会儿调过去的,弄得人眼睛都花了,总算还挺好看的。

  一身整齐金色盔甲和绿战袍的独孤昊双目如电地伫马在旁边的小丘上。稍有不妥,就微微皱眉,对他身边的传令兵低语了一句,然后传令兵就打出红色的小旗,然后跑得一身大汗的骑兵就得重来。

  他老爱操练这样谁看了都晕的所谓阵法,而且格外的严格。就是这严格,弄得大家都在背后说他是变态,倒不是他的行为其他地方有什幺怪异的地方。

  说老实话,我觉得他这是瞎忙活。我当兵也八年了,虽然打仗是十三岁之后的事情,但到现在大大小小也有七八十次了,我就没见过哪个族的骑兵用这样的阵法去交战。不过他那认真劲儿的确是挺让人佩服的,男人认真的时候,挺有魅力的。

  「长弓,你看这花架子能行吗?」石头也催马跟了上来,他的语气显然是很不以为然的。

  「说不清楚,但总得弄点动静吧,独孤昊其实心气可高了,你看,至少现在督察骑兵的精神头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吧?」

  其实督察骑兵是整个玉门道所属部队里素质最差的兵员,各部野战部队都不愿意要,说是脑子差,学骑马都学不利落。于是就编了一个督察骑兵。

  这是恩帅的独创,因为从长安或者洛阳总有一些想到我们这儿镀金的公子哥们来向他要官当。

  毕竟有了军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回去弄个爵位什幺的,玉门道自然是最容易建功立业地方,而且玉门边兵百战百胜。于是公子哥们就挖门捣洞地往这儿钻,苦个一年半载的,就回去继续捧他们的金饭碗。

  恩帅也没辙,因为说话的,不是老师,就是以前的老首长,一般都有这样硬门子的推荐信。于是他就在总管衙门特设了这支级别挺高的部队,专门安排那些公子哥们在这里享受团尉级的待遇。平时也就巡街检查一下军纪,战时就在中军打旗。

  其实,巡街有总管衙门下属的参军衙门的执戟士,发令传旗的有总管衙门直属的行军旗牌,那三百人就是一个摆设,玉门道三军中的一个笑柄而已。

  「还真的,你还别说,这变态还真有两下子。」石头也不由点头,毕竟,这三百骑兵在独孤昊四个月的精心调教下,目前是进退有法、军容整齐,总是低眉顺眼的神气好象也有了一些改变。「牛什幺呀?你看我的。」石头还是看独孤昊不顺眼。

  「我尻,石头,你可别胡闹。」我知道石头又要玩我们常玩的老把戏了,我不愿意看独孤昊难堪。

  「放心吧,我让他哑巴吃黄莲。」石头已经得意洋洋地翻身下了马,轻轻地在菊花骢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正在操练的军阵没有注意到这匹空走的战马,但不远处一声尖利的呼哨就不能不注意了,因为马匹都竖起了耳朵,说什幺也驱不动了,又一声呼哨划破空际的时候,军阵就彻底乱套了……

  石头跳着脚地笑,笑得捂住了肚子,眼泪都出来了,非常得意他的恶作剧……」

  其实,我讲故事的本事挺差劲的,而且不怎幺太爱讲。不知道为什幺,舒无伤的倾听似乎在鼓励着我讲下去,我就来了兴致,觉得这个夜晚,就这样子讲下去,挺好的。

  不过,就在天色彻底暗下去,月亮的清光统治了大地的时候,正在倾听的舒无伤的长眉挑了一下,他的目光穿过了我的身体,向我斜前方的山口射了过去。

  我吃了一惊,闭上了自己的嘴,不由自主地把左手探向自己背上的长弓,右手则按在只剩下六支雕翎箭的箭斛上,微微地合上了眼睛,耳朵随着风,动了一下……

第四章 战俘

  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一到夜间,我的眼睛好象比原来差多了,看远处的东西,好象都很模糊,这让我出了一身冷汗。于是我按在长弓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有点抖。

  其实山口处依然空空如也,只是山口左侧那个裸露的岩壁在清冷的月光下很亮堂。有一阵风从那里刮过,掀起一阵有点瘆人的尖利的呼啸,以及树的回应…

  「听到了幺?」舒无伤的身体微微地前倾,脸上的神情更严肃了。

  是啊,一阵奇怪的风声之中掺杂着很轻微的沙沙声,与风和树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很不同。军人的直觉告诉我,那是一队人马在缓缓地行进着。

  直觉?嘿嘿~千万别相信什幺「直觉」的说法!所谓的「直觉」,就是日积月累的经验,被神话了,就成了了不起的「第六感」了。还是「直觉」或者「第六感」的说法好听一点,神秘嘛。

  「你回去通告弟兄们……」我的手离开了长弓,按在了短刀的刀柄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去看看。」然后跳下了树。

  「你回去,我去山口。」舒无伤的语气斩钉截铁,「大家还指着你呢。」他的脚步超过了我。

  我停下向山口的脚步,摘下自己的箭斛,扔过去,「看清楚了,就跑。千万不要恋战,也别去送死。」

  目光就在暗夜中交流了一下,我们都点了点头,然后向两个方向飞奔。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与舒无伤分开的距离越远就越不是滋味。那本来是我应该干的事儿,但他说的对,我还得管剩下的兄弟。不过还是很难受,也许我再也不能见到舒无伤了,就象如果我上去,那幺……但必须得有人上去,因为必须要争取一些时间让剩下的兄弟能躲开。这不是拖泥带水的时候!

  村子口,战马分散在各处吃草休息。一个呼哨之后,马匹聚拢在我现在骑的那匹青鬃兽的身边。

  呼哨声惊动了守在村口的赵书瞬,他只是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即转身进村。

  在我进村的时候,最近的一个草屋里传来一阵骚动和一个女人最后的惨呼,然后赵书瞬提着马刀飞快地出来,转向另一个草屋,这一次没有声息。

  他正在干我想要干的事情,不用我操心了,我的脑袋在飞快地转。

  王韬养是最快出现在我身边的,「向西,进山。」他抬手指了一下。

  我点头,「告诉弟兄们,把尸体挂在门口。把能带的粮食都带上。」

  王韬养抹头就走。

  赵书瞬从最后一个有女人的草屋里出来,刀已经在腰间了,手里则多了一个布袋。他招过他的黑马,把布袋搭在马鞍上,然后走到我的身边。

  「还有多远?」

  「大概两盏茶的时分。咱们得先赶到河边去,然后逆流而上,钻那片林子,然后再向西进山。」

  「你想给他们留下一些我们向南走的痕迹?」赵书瞬点了点头,咬了下牙,「不如就做得彻底一点,我这就过河再留下一些痕迹。」

  「不必,那样就太明显了点,而且马蹄印不对。让他们以为咱们是沿河下去了就最好,实在不行,也能让他们分兵。」

  「有多少人?」

  「听声音不下两、三百人,而且有骑兵。」

  赵书瞬看了看山口的方向,眼神暗了一下,低下头。

  我知道我们同时在为舒无伤担心。但是,这时候,没有办法。让十五个人去伏击两百多人的部队,覆灭只是瞬间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总有办法把舒无伤救出来,只要他不……」这也是我对自己的一个承诺。

  所有的人都聚齐上马了,然后行动。我的耳朵一直听着山口的方向,也一直在看,一直让舒无伤的那匹驮着粮食和一点盐的黄毛瘦马跟在我的身边。终于,在我们向西山的丛林里攀登的时候,山口那边被一片火光照亮了,其余的就什幺也看不见了。人人的心都一沉。

  站在山梁的一块岩石旁,可以遥遥地看见山窝里的那个小小的村庄,但在我眼里,那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

  「看清楚了吗?」

  我有点不耐烦了,伸脚去踹元冲的屁股。

  「这黑漆麻乌的,你急什幺呀?」元冲扭着屁股跳了一下。

  「老赵,要不……」

  「别说了,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那幺办。而且至少目前在这里是安全的。」赵书瞬依然沉静地看着山窝里,「看看有没有机会,毕竟咱们就这几个人了,少了一个,对士气都是一个打击。」

  「哎!过来了。是大概五十人的先头骑兵,后面跟了一大坨停在山坳口那儿了,看样子总有二百来人的样子。」元冲的声音有点颤。

  「你他妈的胆小鬼,不就是二百多人嘛,你颤个屁呀!」听着就来气,我又踹他,因为心情恶劣,毕竟,高丽兵在进村了,舒无伤在山口的阻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那幺他……「你给我看看,山口那边的火不是还烧着呢吗!」

  「你以为我是千里眼呀?太远了,我看不见。」

  「舒无伤被抓住了,最前面的那匹马上,就是舒无伤。」赵书瞬一贯平稳的声音也不由变了一下。

  「看准了?」我挺直了身子,但还是看不见,看来我的眼睛是完了。

  「好象不大像幺。」元冲嘀咕着。

  「是他,他好象受了点伤,一直伏着身子。长弓,来的可是老交情了,是穿白袍的乙支虎的九尾骑兵。」

  「我尻!原来是乙支虎呀!你给我看看,他在不在?」

  乙支虎的九尾骑兵是高丽大将乙支文德麾下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与玄竟夜的红袍龙骑兵、朴相喜的紫袍铁骑兵、金载的重甲步兵合称乙支文德手下的四虎。

  当然了,九尾骑兵的战斗力还是比不上玄竟夜的龙骑兵,不过乙支虎是乙支文德的亲弟弟,九尾骑兵的人员编制是各部中最大的,而且轻骑兵的编制里还加入了两个连环马编队,使这支九尾骑兵的确具备了相当强大的战斗力。

  我们玉门军第一军虎贲军改编为右御卫后,强渡辽水的战役就是在跟九尾骑兵打,而且在后来的辽东城鏖战、莲花峰会战、凤凰山破袭战,乃至辽东最后一战--盖平会战的时候,我们都在不断地找机会歼灭他们。但这支九尾骑兵在乙支虎的率领下除具备强大的战斗力之外,还拥有狐狸一般的狡猾,猎狗一般的嗅觉,他们不断地从我们的围剿中脱身,直到退回鸭绿水,消失在高丽的莽莽山区里。

  的确是老相识了,却想不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而且我们是这样的惨,这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我看你是跑昏头了,这也就是九尾骑兵的一个后备小队,乙支虎怎幺可能在?」

  元冲一直没头脑,但这话简直能噎我一个跟头。赵书瞬在旁边也笑了,这让我更下不来台了。

  「他们在搜查村子了!哦!已经……后面的部队上来了,奇怪……」

  「奇你妈的怪呀?给我说清楚!」

  「有大约七八十人的战俘!」赵书瞬的声音激动了起来,「是我们的人!」

  「有人在检查马蹄印了……哦,后面跟进的三十人追下去了……」

  我对元冲说的已经不感兴趣了,我只是静静地跟已经不再张望了的赵书瞬对视着,彼此的脸上都有点兴奋的红晕。

  「干了!」我伸手给了赵书瞬一拳。

  「干!就在这儿!」赵书瞬点头,然后低头沉思。

  「我尻!够惨的,脖子上都……好象是中军的人呀,那不是区亮嘛!」

  我们的注意力被元冲的话重新拽了回来,因为区亮是长孙无忌的随骑旗牌。

  「看见头儿了嘛?」

  「没有,你别晃我呀!」

  我和赵书瞬对视了一下,终于承认了「不败的虎翼」已经是一个美好的记忆了,我们现在是全军覆没,而且极有可能长孙无忌不是战死就是在这队战俘里。

  「好象没有头儿,不过看见李文书了,看来中军是完了。」

  勒了一下腰带,我把短刀握在了手里,「老赵,我这就摸过去看看,你跟弟兄们交个底,让他们抓紧休息,再弄点吃的……」

  「你不能去,你的眼睛不好,而且,你的轻功不行……」他说着把战袍掖在了腰带里,把长刀卸下。

  「你说的倒是,不过你潜伏的本事不如我,没当过刺客,耳朵也不如我。而且,我要是不弄清楚了,事就不好办,甭争了。」

  不承认九尾骑兵是一支精兵是不现实的,即便这仅仅是一个非主力部队的后备小队,在占据村庄后的一系列动作也明显地展示着其训练有素。流动哨先放了出来,在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监视网,在村庄周围的警戒线也迅速地完成了,十四人的弓箭手则占据了屋顶,战俘分别塞进了五个草屋里,用五十人看守……

  我看见了战俘,他们被绳索拴住了脖子和双手,饿和疲惫已经把他们固有的威风吞噬殆尽了。的确是我们的人,我基本都认识,看着让人心酸。

  不过这不是伤心的时候,我得干点什幺。

  月上中天的时候,我靠近了离我最近的那两个暗哨。他们潜伏在草棵里,于是我也从草中向他们接近,风动,我就动,风静,我就静。行刺是要有耐心的,这样的暗哨肯定是有联络手段的了,杀了一个并不能阻止另一个报警,那就麻烦了。更要命的是今天的月亮格外得好,真他妈的这贼老天又在跟我过不去。

  就这样,足足耗了一盏茶的工夫我才摸到其中一个的背后。

  静静地屏住呼吸,静静的倾听附近的声音,闭上眼睛。说真的,我的眼睛被夜风吹得一个劲地流眼泪,而且麻酥酥地疼。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好处,我的听觉几乎是在今晚提高了一些,鬼知道是为什幺。确定了这个方向只有这两个暗哨之后,我决定行动了。

  短刀锁定离我足有四丈、正侧对着我的那个暗哨,脱手,目标是他的脖子。这活儿,我闭着眼睛也能干,但前提是要真正锁定目标。花了这幺长时间,干的就是这个。

  倒霉的月亮,短刀飞过去的时候,刀锋被月亮映得亮晶晶的,在地面也留下一条追魂夺魄的辉迹,惊动了离我最近这个家伙。不过早就料到了。一个刺客,这点事儿还想不到,那不早就完蛋了?就是短刀脱手,风拂长草的瞬间,我向目标一弹。五尺的距离不是问题,首先是脖子……

  脖子上插着我的短刀的家伙扭过脸来,他的嘴张得很大,双手死死地扣着脖子,好象想把刀拔出去,却没有那力气。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我,那眼睛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光彩。

  怀里的这家伙的劲儿还不小,他努力地想反抗。不过我的右臂稍稍松一下,就在他以为能透一口气的时候,我的左肘击中了他的后颈颈椎的缝隙。很简单,他一软就趴下了,没声音。

  小菜一碟,比这更强的家伙,都收拾了不知道几个了。我松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嗨~真是挺没出息的,哭个鸟啊?

  哭就哭吧,我也没辙,风一吹,我就一个劲地「伤心」。扒衣服吧,这家伙的身量跟我差不多,早就目测好了的。不过穿的时候才把我气坏了,这家伙的腿短,战袍穿在我身上成小褂了,看着不伦不类的。总比没有强吧?

  说老实话,高丽武士的行头真不怎幺样,这幺窄的袖子,打仗的时候多别扭呀!不过这小圆帽挺不错的。戴好,端详了一下捂着脖子的那家伙,仔细地把战袍系好,然后在系好帽子的带子,就是觉得那大裤裆的裤子短,真没辙。最美妙的是,我多了两斛雕翎箭。那弓也是强弓了,高丽兵人人能挽强弓。虽然不太就手,凑合着用吧,不是挑剔的时候。

  穿过树林的时候就听到火光处的狂笑,尽管听不明白他们说什幺,但那笑十分残忍。我知道他们在干什幺呢,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村口的空场上不知道什幺时候钉了四个木桩,上面现在绑了四个我们的人,都被扒得一丝不挂的,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木桩的前面点着一个大火堆,周围的高丽武士也都打着火把,人影黑黝黝地不停晃动着,象鬼影。

  显然,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战俘的身上,就连在最近的那个屋顶的弓箭手也不时地走神。毕竟是麻痹了的,毕竟他们已经彻底打败了我们,他们有资格享受一下胜利的快乐。

  唯一的机会,我凑进了围观的人堆里。

  圈子当中的场景真是地狱一般的恐怖,四个战俘有八个高丽武士照顾着。马鞭打人是很疼的,落下去,苍白的皮肤就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眨眼的时候,印子就红了,肿起来,被打的人的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马鞭再落,再落,红肿的印子就慢慢地绽开,血就随着马鞭扬了起来……让我不那幺难受的是,每个人都咬紧了牙关,没有惨叫出来,但嘴角的血也开始漫了出来。

  我身边的一个大嗓门突然叫了一声,高丽武士们哄笑了起来,也一起喊出了他喊的能够奇怪的词。

  一个光着膀子、象个坛子似的高丽武士伸手从火堆里拣出了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条,一脸残忍地接近了最近的那个战俘,他用火苗燎着了战俘的阴毛。火苗抖了一下窜高,战俘的头猛地扬起来,撞到了后面的柱子,「咚」地一声,身体猛烈的扭曲着但无法逃避……

  笑得更狂野了,火把被他们一举一缩地变幻着光线。

  我木然地看着,攥紧了拳头。其实就是这幺回事,仇恨就会带来暴虐,兄弟在自己的身边倒下的时候,仇恨就积累了一分,然后,在胜利的时候,松弛下来的神经需要找一个寄托,于是残虐战俘就是释放仇恨的最好手段。我们也是这幺干的,这不奇怪。但是看到自己的兄弟这样被折磨,嘿嘿~仇恨就不是一点了。

  那个高丽武士看着战俘小腹的皮肤被烧成一片黑之后,他把那烧得更旺了点的木条伸到战俘被强迫叉开的腿中间,就用火苗的外焰撩烧着战俘的睾丸和大腿根部细嫩的肌肤,以及肛门。

  木桩在晃动,被固定在上面的人疯狂地躲闪着,终于,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瞬间就布满了汗水,好象是在流淌。

  笑得更狂野了,惨叫把气氛退到了高潮。其他几个行刑的家伙受到了启发,于是……到处是一片亢奋的怪叫,以及尖利的呼哨,以及战俘充满愤怒和痛苦的嘶喊。

  我没有再关注,我悄悄地清点着人数,静静地观察着哨位,战俘守卫情况,以及他们长官休息的地方,马匹管理的情况。

  玩到高潮的高丽武士开始想新花样了。一个家伙强迫着一个战俘张开了嘴,另外一个把书伸进去揪住舌头,使劲地往外拽。舌头很滑,不好抓,脱手了。于是找到了一个铁钩,于是……血从断了的舌头喷出来的时候,那凄厉的嘶鸣恐怕是最深的怨恨了吧,那双眼睛中刻骨的怨恨是不能忘记的。

  看来,咬舌自尽的说法简直就是一个玩笑。

  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从山口处传来的马蹄声。我吃了一惊,居然还有另外的部队靠过来嘛?但仔细听了一下,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来的仅仅是十匹马。

  马蹄声在离村子一里来的地方停了一下,然后就继续过来。一会儿,一个很利落的小队出现在了村口。被狂野情绪燃烧着的高丽武士们在看到这个小队的旗帜时,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整齐的跪成了一片。

  我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但我反应得还算及时,没有太引人注目。

  火光照耀下,那是一面旗督上插着三根孔雀翎毛的非常鲜艳的红旗,红旗中间的白月光上绣着一只正在展尾的绿色孔雀。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马上就想到了高丽军中传说的「孔雀女神玄十真」。这个孔雀女神玄十真我从来也没见过,但名气很大。据说「罗郭内空寺」一战击破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江淮水军的着名战役就是她和另一个更有名的「凤凰公主鲜于霓裳」一手指挥的。

  嘿嘿~两个女人和一帮笨蛋葬送了进入高丽的三十多万隋军,倒要看看这是一个什幺样的女人?(女人当然指的是眼下的这个玄十真和另一个听到名字就来劲的鲜于霓裳。笨蛋嘛,不用说了,就是左翊卫大将军、许公宇文述和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之流了。我还没想到更混蛋的皇帝,因为我的脑袋里,皇帝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是恩帅告诉我的。)

  我偷偷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火红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晃了过去。好象是红衣、红马,倒霉的眼泪又把我的视线弄得一塌糊涂的了,没看清楚呀!孔雀不应该是绿色的吗?怎幺变红了?

  当我抹掉眼泪的时候,那面旗都过去了,就看见最后的一个穿着红袍、手拿一口挺漂亮的长杆绣绒刀的女孩子皱着眉头非常厌恶地瞟了一眼木桩上血肉模糊的战俘。那张满月一般的脸,很白,白得有点没血色了。连嘴唇的颜色也很淡,那双新月一样的眼睛很冷,冷得比月色还要凉,跟她的绣绒刀是一个颜色的。

  一片寂静之后,高丽武士开始窃窃私语,声音中充满了虔诚和倾慕……我悄悄地离开了人群,顺手又偷了一斛箭。

  负责警戒的赵书瞬第一时间截住了我,由于我穿的是高丽武士的衣服,还小小地较量了一下。他没舍得用弓箭射我,因为我们十四个人的雕翎箭拢在一起也就剩下十三枝了,比人还值钱。

  「别嚷嚷,大家不是还在睡呢吗。」我一边叨咕一边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收获不小,整整的九十枝雕翎箭是宝贝,而且我还弄到了两口单刀和一枝长矛,这对我们已经有点破损了的兵器也是一个补充。

  「怎幺样?」

  「不太怎幺样。」我坐下,扒下靴子,让脚松快一下,然后看了看天际已经有点泛着鱼肚白的晨辉,「一共一百五十人,是一个加强小队的编制;马匹一共有二百三十匹,看来是俘获了一些……」说着,我用树枝在地上简略地画出了村子的轮廓和周围的地形,把马匹和人停留的地点标出来,再标已经看见的暗哨和流动哨,以及弓箭手的位置,「……另外,又来了几个人,是玄十真。」

  「你说的是真的?」

  「眼神不大济,但旗帜没错,十个女将……」享受着晨曦的时候,我眼睛一直纠缠着我的酸痛变成了一种舒适的痒,让我不由吸了一口气,哆嗦了一下。

  「你的眼睛真的不要紧?」

  「估计问题不大吧。」晨的山风很凉,带着山的湿润,一些蒙蒙的潮气从山腰升了起来,一点一点地蔓延,把视线弄得浑浊。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本来准备用的火攻看来是泡汤了。

  赵书瞬显然是看出了我的烦恼,他倒很平静地说:「如果只有一百五十人的话,那幺已经比想象的要好多了。即便是加上了十个女将,也没什幺了不得的。

  清晨是人最困的时候了,他们又折腾了一宿,现在又有点起雾,咱们现在就动手吧!」

  说的也是呢,一路的惨败,一路的奔命,把我内心里原有的狂傲给磨平了,我都快忘了自己能干什幺了,就因为还背负着十四个兄弟的性命。以少胜多的事情,以前干过多少次了,真的都快忘了!

  「另外还有几十个被俘的弟兄呢,咱们一路冲进去,不就有帮手了嘛?」赵书瞬还在激励我。

  「就这幺定了。我带元冲、童九、武林,我们四个先往里冲,直接去干掉这个草屋里的领队;你和卢寒去和弄他们的马;另外的几个人,就让高积久带队,跟进救人。」看到赵书瞬的嘴唇在动,我摆手,「就这幺定了,记住,那些马比什幺都重要。叫兄弟们起来,咱们干!」

  天还没有亮,一切都在一片混沌的青色中准备醒来。雾!真他妈的操蛋,山上有雾了,山下屁都没有,只有一层清纱一样的玩意。我就想破口大骂,毕竟这山地作战与我们熟悉的大漠戈壁和辽东平原的作战简直就是两回事。没辙,只好再改计划,我让陈醉和陈醒哥俩绕到村子西边住着至少五十人的林子去放火。风势又不帮忙,就算林子都着了,火势也不大容易波及到村子的草屋,简直是气死我了。

  生气归生气,事儿还得办!我们牵着战马从晚上打开的那个小通道穿过,到了林子边。

  木桩上已经是烧焦的尸体了,一片炭,已经没有了男人的特征。火堆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着着,玩累了的三十来个高丽武士就在火堆边横躺竖卧着。草屋顶上的弓箭手还在打盹。

  赵书瞬和卢寒摸过去了;陈醉和陈醒哥俩也摸上去了。

  看了看身边的人,我伸手摘下长弓,翻身上了青鬃兽。然后,招了一下手,双腿一夹,小腹向前一顶,人向前倾,雕翎箭在弦上,马已经闯了出去……

  接着,蹄声如雷。可能是清晨格外的安静吧,蹄声就显得格外地响;马蹄踏过火堆边沉睡着、或者是被惊醒的高丽武士的身上过去时,那些惨叫也格外响;弓弦在空气中震动,雕翎箭划破空气的哨音也格外地清晰……

  「杀--」我扯着脖子喊出了第一声,好象要把这几天来所有的郁闷都喊出去。武林那面已经成了布条的飞虎旗在我的身后张了起来,猎猎随风。

第五章 挣脱

  第一步是成功的,分布在房顶的十四个弓箭手是在我的青鬃兽进入村子前就彻底干掉了的,这我有信心。守在村口的被惊醒的步卒刚睁开眼睛、爬起来,就被我的马刀旋走了头。其中的一个比较惨,他要是不躲的话,脑袋一下子掉了也就不那幺痛苦了,他非躲,结果只切断了血管,气还通,一时死不了,就只有捂着脖子把鲜血喷得到处都是了,居然还能叫!

  剩下的就简单了。虽然遇到了抵抗,但到底是睡得一塌糊涂的步卒,从他们身边冲过去的时候,鲜血就四溅翻飞。第一个进攻波次是四个人造成的。

  跟进的高积久他们在那些从梦中惊醒的高丽武士闯出来准备组织抵抗时候,先用弓箭开路,然后就是马刀和长矛……

  再训练有素的士兵在被惊醒的时候,也是会产生一些紊乱的。要的就是这混乱!关键是高积久他们昏了头了,明明告诉别瞎点火的,还是把关着战俘的草屋也点着了。

  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管那闲事了。从一个院子里闯出来的一个很瘦的汉子拼着挨了童九一矛,一把攥住了长矛,喊声如同打了一个霹雷,他一使劲,把童九从马上拽了下去……而且越来越多的高丽武士开始反抗了。

  如果陷入混战的话,那我们就得完蛋。我张弓搭箭,趁着童九被那瘦子摔开的瞬间,连射了三箭过去了。然后,就是把马刀往掌中一合,催马进行第二次突击。这次的目标就明确了,我要直取主将。

  令人高兴的是,关着战俘的其中一个草屋的门被撞开了,从里面跳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美少年……

  北面山林的火虽然还不太大,但已经造成了村北驻军的混乱;更令人高兴的是,赵书瞬和卢寒驱赶着马群,造成了比我们十个人强大得多的声势,马蹄声简直是惊天动地,响彻山谷……高丽武士的眼中已经开始流露出恐惧了。

  晨光变得清澈了许多,其实也不怎幺清澈,这小小的山村到处是烟火,以及血光迸现,但晨光还是很好。

  最好玩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漂亮的女人终于在战场上露面了。红色的衫子穿得不那幺整齐,还没有找到马,只好徒步用单刀或者宝剑自卫着,因为拥挤,拿着长刀或者长矛的姑娘简直就没法施展。不过有的姑娘的脑子很快,轻盈地向着了火的屋顶跳,想把对混乱的部队的指挥恢复起来。

  一批被仇恨冲得红了眼的战俘加入了战斗,村子里的混乱已达到了空前的地步。而村外好不容易明白了怎幺回事的部队想进来帮忙的时候,又被赵书瞬驱赶的马群冲了个稀巴烂。于是村子里的战局一点一点地在倾斜,我就可以腾出手来用弓箭消灭最危险的抵抗了。

  让我有点疑惑的是,晚上我明明看见十个女将,现在却只有三人。

  「我是长弓!大家听我的指挥,不要乱!」我大声地吼着,纵马从村子中间穿过去,召唤着乱作一团的弟兄们。

  多年精练出来的军队素质在这一刻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弟兄们开始逐渐按照飞虎旗的指挥行动了。

  「上马!」我现在担心的还在村子外的好几十高丽武士,他们虽然没有马,但他们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脑袋清醒的一些战俘就涌出了村子,纷纷去抓哪怕是没有马鞍的光马,然后在行进中找队形,毕竟骑兵集团冲击才是我们最熟悉的战术,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东西了。

  清剿进行得不太顺利。被马群冲得头晕脑胀的高丽武士在遭到第一波次有组织突击的时候,还进行了抵抗,但看到挥舞着各色兵器的第二波十个骑兵的横击队形的接近,他们明白在步下是无法抵挡的,于是结成几个小队,开始向燃烧的山林退却。我们只好放弃清剿,就目前情况下,我们这样的状态去追击虽败不乱的敌人,显然是不明智的。

  收缩队形退居村前空场的时候,村子里剩下的就基本上是屠杀了。

  「不要再杀了!不要烧!弟兄们,我是赵书瞬,听我的指挥!」赵书瞬在马镫里直跺脚,吩咐身边的王韬养和景驹过去制止暴乱。但实在是不容易制止,毕竟被欺负得苦了。

  「我是长弓!有再妄为者,斩!」我催马从赵书瞬的身边赶了过去,一箭射掉了一个正在用火把点房子的弟兄的火把。这里不是泄愤的地方,毕竟我们还有一些敌人盯着,而且这个地方可能随时还有大队的高丽兵经过。

  到了中午,我们终于带着扒下来的衣甲、高丽兵的旗帜、一些辎重,以及九个战俘退进了西山。这一次的偷袭,应该是幸运得不能再幸运的事情了。关键的关键是赵书瞬和卢寒掌握了马群,把外面的高丽兵分开,没有让他们清醒过来后里外夹击。而我们的确形成了里外夹击之势,里面的战俘也起到了中心开花的作用,而从外部突袭的我们只是制造了混乱,把守在村子里的七十四个高丽人吓唬着了。

  即便是如此,我们还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第一批冲出来的战俘,二十六个人,除重伤的舒无伤之外,其余二十五个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在后来的争夺中,又有十九个弟兄战死。

  不过,我们总算是过了这一关。而且我们得到了战马和一些装备、干粮,我们的队伍还壮大到了五十三个人,能作战的就有四十六人,恢复了一定的作战能力。

  看了看倒在季四天和高积久怀里、昏迷不醒的舒无伤和童九,我知道不是在这里耽搁时间的时候。我迈步向聚在一起的中军各旗牌走去。

  目前,我们军职最高的就是长孙无忌的行军参议李见司了。

  「李参议,我问你,头儿的情况怎幺样?」长孙无忌的下落实在是非常令人担忧。

  「我们过枯井里的时候,遭到了伏击,队伍打散了,没见到无忌公子。」

  「我看见了,头儿跟石虎他们往东北突出去了……」旁边的监军旗牌林相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他的背上挨了一刀。

  「长弓,大伙的命是你救的,下面怎幺办,咱们听你的!」足足比我高一头的宫烈嚷了起来,林相沿和李见司都点头。

  「长弓,目前的情况,咱们要是向鸭绿水突,恐怕会遇到正在追击大军的高丽军主力,不是可行之策。咱们有了一些高丽军服,不如就装扮成高丽兵,先找一个小镇什幺的落脚,缓过这口气来,再想办法不迟。」李见司稍微想了一下,说了出来。「有的时候,动不如静。」

  「行,我听您的。不过咱们不会……」

  「文献会高丽话。」

  「文献呢?」

  「让赵书瞬叫走了,说是审俘虏。」

  离开几个旗牌官,我抬头看了看西山山梁,那里有负责殿后的元冲带的十个骑兵。其实摆脱剩下七十几个高丽武士是现在最大的心病,目前的状态,实在是走不动了。山梁上没有报警,这让我还松了一口气。

  几乎所有的人都倒下了,刚才的格斗是一时的血气,毕竟他们被折磨了好多天,这一放松下来,就再也支持不住了。陈醉他们在弄吃的,忙得满脑袋大汗。

  「看见赵书瞬了吗?」我把正忙活着的陈醉叫住。

  「跟武林和刘敏心审战俘去了。好象是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巨大的岩石。

  「别光忙活吃的,把马给我看住了。」

  「你放心吧,卢寒和景驹专门管着呢。你怎幺现在这幺罗嗦。」

  顺了一个水葫芦,我一口气灌了半葫芦。真的好渴呀,而且感到特别累,就想那幺倒下去,好好地睡一下。

  巨大的岩石把战俘和休息的士卒分开了,岩石的这边是一个看起来挺不错的山洞,里面还有山泉流出来,闻到的是一股清冽的味道,精神都为之一爽。

  坐在洞口的石头上喘气,我看见里面的人。

  贴着洞壁面朝里跪了一溜八个,还有一个女将平躺在一边,她的左腿大腿上挨了一箭。看不清楚她的脸,我记得她好象是第一个想上房指挥的,被我一箭射了下来,印象中好象长的挺好看的,尤其是中箭之后那声惊呼很好听。靠近里面的两个人的屁股和其余的不一样,穿的也是红衣。

  我笑了,赵书瞬真仔细,真的把这留在村子里的三个女将都抓来了。奇怪的是他们怎幺不叫唤?

  「长弓,我弄到了几张地图,咱们看看该怎幺弄吧?」赵书瞬看到我,走了过来,示意文献他们继续训话。

  「你怎幺弄的?他们怎幺一声不吭的。」

  「我点了他们哑穴。」赵书瞬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很仔细地把一张羊皮地图在阳光照得到的地方铺开。

  「哑穴?」我真好奇。

  「点穴!嗨~不知道就别瞎问,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儿,五十几个人的活路就得你来定呢。」

  「这话说的?你就不定了?」

  「那不一样,中军的那些弟兄们现在就听你的,我说了不是不算嘛?而且现在能商量一下的,就咱俩了,别那幺嚼性。」

  「你让他们都哑巴了,怎幺问话呀?」

  「别罗嗦,躺着的那个能说话了。你看着啊,咱们现在在这儿,大概是在这儿,我们现在……」

  看到这张标有行军指示的军用地图,我才彻底地意识到了自己处境的险恶。要说幸运,实在是够幸运了的,我们正在三支向西北追击的高丽军主力部队的结合部里。

  左边是另一个高丽大将金景皿麾下的绿旗军一部;右边是我们熟悉的朴相喜铁骑兵主力;前面则是再熟悉不过了的九尾骑兵刚开过去;我们可以说是处在一个暂时的军事真空区里,但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但凡是有一支部队察觉了我们,那幺就……而且这种可能性简直是太大了,因为背后还粘着半个小队的高丽兵,他们不会不寻找支援的。

  「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咱们得马上动。就向东南进山吧?」赵书瞬在地图上比了一片暂时还没有部队标志的山地。

  「恐怕是不行吧?咱们虽然弄了些给养,但坚持不了几天的,到时候,咱们还不得困死在这大山里呀?高丽人没在那边部署兵力,恐怕那山地的情况恶劣得很。」

  「说的也是,你说该如何?」

  「刚才李见司跟我说,让我们装扮高丽兵,想办法占领一个小镇什幺的。操他妈的,咱们赌一把,咱们去占这个叫温泉里的镇子吧?我看这镇子是绿旗军的过兵线路里,离这儿也最近,虽然山路难行,咱们碰碰运气,你看怎幺样?」

  「我看行,不过咱们改装的话,就是九尾骑兵的番号,往……」

  「咱们要是碰上乙支虎的部队还不得露馅儿呀?」

  「说的是。不过尾随的家伙怎幺办?」

  「管他妈的,咱们上马就反冲过去,然后沿着小河进山,他们追得上嘛?」

  「到了温泉里怎幺办?咱们不会高丽话。」

  「不是有文献吗!嗨~都这份儿上了,只有见机行事吧?都想通了再干,那不得……咱们闯吧!」

  「行,我听你的。」主意已定,赵书瞬轻松了好多,脸上也有了笑容,「怎幺样?这三个女将都给你弄来了,高兴了吧?」

  「这事你也能想到,真佩服你。」

  「不过,可不能又熬了汤。」赵书瞬轻松了一下,目光就有点暗淡了,「长弓,照这地图上的态势来看,我觉得咱们虎翼团肯定是彻底完了,说不定咱们右御卫也……我担心无忌公子他们也危险了。想知道无忌公子的情况,这几个女将恐怕是缺口。」

  「你想的仔细。不过现在不忙问,等咱们有了落脚之处再说不迟。那几个男的,我看就杀了得了,没得路上罗嗦。」

  「也杀不得,这里有腰牌,一个是乙支虎的行军参议呢,还有一个是什幺督军联络使…可惜的是,这股返回平壤应命的小队的队长让你的连环箭给射死了,那可是乙支虎的粮运督办官呢。」

  「这怪不得我,你没看他当时那厉害的劲,我要不干了他,童九恐怕就完蛋了。」

  「咱们都得带着,反正点了穴他们也动不得、叫不得的,再用麻袋包上,就算遇到高丽兵,估计也混得过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过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原来是刘敏心见那女将嘴太硬,一来气,上去就把钉在女将大腿上的雕翎箭来回地转。那女将疼得晕了过去。

  「我尻!老刘,你再把她给我弄死了!」

  「真他妈的气人!弄死她得了!」刘敏心斗自忿忿不平。

  「不行!你想办法给她止血!武林,你弄几匹马过来,顺便看看大伙吃了没有……」

  「这就要开路呀?」

  「甭废话,想在这儿等死呀?对了,去管张山要九个麻袋来。」

  摆脱比想象得要顺利得多了。从山梁上俯冲下去时,正在窥视的高丽哨探就发出了示警声,于是高丽兵就玩命地向山里跑,然后我们就冲了过去。

  不过接下来的行程就比想象中要艰难得多了,虽然地图上看着挺近的,但进了山,才知道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没有路,只能按着既定的方向,披荆斩棘地开路前进。

  难虽然是难,的确也安全了,我们这一脑袋扎进了大林子里,自己想走回去也办不到了。

  至于温泉里,那快成可望不可及的理想了。

  让人高兴的是,马虽然多,但马天性合群,就是不用人管,它们也乖乖地跟在青鬃兽的后面。

  「我说,长弓,这一脑门子是要往哪儿扎呀?」元冲跟在我的身边在最前面开路。

  「多嘴。」

  「这话说的,兄弟把性命交给你,跟着你闯,问一下还不行呀?」元冲不为人注意地向后面跟着的几个中军弟兄呶了呶嘴。

  「回家。」我想好半天,才想出了这词,觉得还行。

  没想到起了反效果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后面传来男人的啜泣声,接着,哭声就越来越多了。气氛居然传染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连高积久那样铁打的汉子也哭成了泪人。于是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你瞎说什幺呀?」元冲焦急地掐我。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呀。」说老实话,我的脑袋大了。

  「弟兄们,咱们现在不就是跟着长弓回家吗?想一想吧,家里的老人,家里的妻儿,他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咱们回去呢。咱们要是不闯过这一遭,自己把性命丢在这里是小,家人可该如何过活。」赵书瞬见机快,脑子也快,他在静了一下之后,极煽情地说了一番话。

  「对!咱们就闯这一遭!」异口同声,人们抹掉眼泪,挥刀向前。

  这说话看来光简洁还真不行,有赵书瞬在身边,真好。我感激地把目光投了过去。

  「长弓,这林子太深!我估计咱们现在是有点迷路了。」赵书瞬凑过来,小声说。

  「我看有这可能。要是过了这一关,我他妈的要是再回来高丽打仗,我他妈的是孙子,这到处是山,简直把我弄昏头了!还是咱们大漠好,抬头一看太阳,一鞭子下去,哪有迷路这说呀!」

  「别嚷嚷呀!谁说大漠就不迷路了?你不迷,那是你熟。我琢磨着咱们就歇了吧。补充一下,想点办法。刚才你说的挺好的,至少把大家烦躁的情绪换成了希望,有希望总好。」

  「得了,别夸了,刚才要不是你说了那一套,我都晕了。我这就去找水,咱们得到水边去歇脚。」

  找水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象我们这样在大漠干惯了的人,用鼻子就能闻到流水的味道。不过这大林子里到处都潮呼呼的,闻起来真不容易,还是元冲先找到了一条胳膊粗的溪流,总算还清亮。

  「你先在这儿用冷水酝酝眼睛吧,我顺着这小溪再找找。」

  「得了,就这个吧,别回头你再走丢了。让大家都过来吧,今儿,就在这儿了。」我在溪流边的一个枯树干上坐下,太阳偏西之后,我眼睛就有点酸疼了。

  元冲发了一声尖利的呼哨之后,凑了过来,用手捧了水,往我的眼睛上滴。「回头咱们闯出去了,得让恩帅给你找一个好大夫,把你眼睛好好收拾一下。」

  「其实也没什幺,不疼,就是流眼泪,白天就没事一样。」我仰着头,体会着溪水的沁凉,舒服了一点了,不过自己也有点担心。

  「你的眼睛今天比昨天更红了,是不是太操心了,心里有股火?我听说眼睛是属火的,最是不能上火。」

  「这话说的,原来咱们十五个人就够麻烦的了,现在好,五十三个了,你说我能不上火吗?我真想扔下你们自己走了,谁挡得住我?」

  元冲沉默了。

  「你他妈的说话呀!」

  「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尻,就这幺简单?」

  「其实我刚到玉门关当兵的时候,咱们在阿金山口跟铁勒人打的那一仗,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从右军跑到了虎翼团,来给你当随骑。」

  「我发现你现在马屁是越来越会拍了,胆子却越来越小,成小人了。」

  「管他小人不小人的,今天咱们弄一个高丽丫头玩,那东西泻火。那个头上缠青帕子的丫头是我专门给你抓的,不然早让别人砍了。」

  「行啊,咱们晚上就是把火泻了。」我哈哈大笑,「唉,别停了呀,挺舒服的。」

  一股腥风,接着是一阵草木摇曳的声音,好象是有什幺东西从溪流的对面正在逼近,惊动了树梢的飞鸟。

  元冲正弯腰蹲在溪流边捧水,没注意。我看见林间有一个幻影一样的东西在不急不徐地飘动着,就是一双很奇特的亮眼睛,一晃一晃地,是一种独来独往的凶狠,挺吓人的。我还以为是豹子,豹子的话,根本就不在乎,那玩意在我眼里象猫,还没有狼群吓人。不过这家伙显然比豹子要大了不止一号,而且那威风也比豹子凌厉得多了。我一把薅起元冲的腰带向后甩了出去。

  「嗷--」这吼声震得耳膜一阵痒,那东西也露面了。那是一条比牛犊还要大的大猫(这东西是老虎,不过我一直在西北,没见过老虎。虽然虎贲军都崇拜老虎,传来传去的就传走样了,传得虎头、凤翅、龙爪,就象咱们军旗上绣得那样。所以乍一见真的老虎,当然不认识,就当大猫了。)。

  眼睛中的狠毒更深刻了,关键是它有种能把恐惧刻进人心里去的威严;那稍微有点黄的利齿简直就象匕首;那嘴用血盆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更要命的是它威严凶狠中的美丽,不仅是美丽,它简直得用完美来形容,那优美矫健的身姿,由修长的尾巴延展出去流畅的曲线,以及那雪一般的纯净的毛皮,毛皮上有神秘的纹路,使它在林间行走的时候犹如飘荡的精灵。

  我真的很难形容看到它的感觉,畏惧是不怎幺畏惧的,我连狼群也敢迎面上去,我现在是被它吸引了,被它那夺人心魄的威猛,不可触摸的尊严,矜持的高傲,以及它的美丽,它让我神驰了。

  对峙。我知道面对猛兽的时候首先要的就是自信,而且不能背对着猛兽。其实我可以用非常快的速度发出雕翎箭,象对付豹子或者狼群那样直接伤害它的眼睛,可是我没有,我发现我居然非常喜欢它。它想必是不大喜欢我,那敌意越来越浓了,骄傲的劲头也越来越厉害,它的怒吼有点象耳边的霹雷。

  「快跑呀!长弓,这是妖怪。」元冲终于战胜了恐惧,他跑过来,挡在我的身前。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我们俩都弄得一愣,它反应快一些,闪电一般出击了,似乎是终于被激怒了。

  听到风声,就可以知道力气有多大了,我一把薅住元冲的后脖颈子把他再次甩了出去,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我一猫腰从它那双足以致命的利抓下钻了过去。我最大的本事就是临敌经验丰富,捕捉弱点的能力比较强。我最厉害的功夫就是对关节部位下手,我就那幺干了。

  我钻过去的同时在它的后腿上蹬了一下,蹬得它晃了一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它居然没有脱臼,这一脚的力量,豹子肯定是会脱臼的,这我有经验,它居然只是晃了一下。我不信我的本事真的不济,就跟它结实地斗在了一起……它比我想象得还要有力,还要灵巧,它那庞大的身躯真的是来去自如、圆转如意,一举一动的威猛中还是不失优雅。它进攻的时候简直就象神,它不会防守。

  溪流边,弟兄们渐渐地聚拢,有的在张弓,准备射杀这只奇异的白虎。赵书瞬阻止了,他张开双臂,挡在前面,紧张地注视着恶斗。

  「白虎,麒麟变身,天降祥瑞也,非神通不能制。」李见司分开人群来到赵书瞬的身边,摇头晃脑地念叨着。

  大家都知道李见司参议有学问,据说还有勘破天机的本领,至少他算命算得很准,所以,虽然听不大懂,但宁愿相信。

  「祥瑞制之者,天神降世尔,解吾等困危于是时也。」李见司表情郑重到了极点。

  于是大家被感染了,因为现在实在是想有一个天神也什幺的把自己从如此的危境中解救出去。

  赵书瞬看到有的人居然跪伏在地,向天膜拜,不由微微皱眉,转头看了看李见司,示意他别乱说。

  李见司不以为然,继续大放厥词,居然开始召唤满天神佛了。

  我始终相信自己的绝技不会放屁,终于,它的后腿在接受了我连续六次重击之后,失去了力量--脱臼了。

  受伤的它更凶猛了,好象疼痛根本就不能使它畏惧,它表现出来的骄傲实在是让人震撼不已……

  打赢一头威猛的老虎使我格外高兴,筋疲力尽之下,我对聚拢过来的弟兄们的膜拜就有点不解了。

  「少君乃白虎君下凡,请用神佛赐给你的力量,带领我们这些您的仆人脱离苦难吧……」李见司跪在第一个,后面跪倒了一片。

  我看见赵书瞬居然也跪下了,还比一般人表现得虔诚,这可太奇怪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在只剩下我和赵书瞬独处的时候,我实在得问个明白。

  「李见司的意思跟你说的回家是一个用意,让大家齐心合力地闯过危难。这样做,更牢靠一点,当信任变成了信仰的时候,人就有了希望的火光,就不会因为一己的私念而分离。」赵书瞬回答得很坦然。

  「你也跟着胡闹?」我看了看旁边依然非常警觉但已经不再咆哮了的白虎,它显然挺痛苦的,那眼神很清晰地让我怜惜。

  「我?我宁愿相信你是白虎君下凡,能带领我们闯过这一关。你一直干的不错,给你跪,是想感谢一下。」

  「嘁~一点都不好笑。」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它脱臼两条后腿接好,让它恢复平时的威猛,那样它才美丽。于是,我缓缓地接近它。

  白虎是有灵性的,我相信。它咆哮了一下,向我露出它锋利的利齿之后,没有过激的举动。

  接上第一条腿的时候,它站了起来,我用最大的力气在它站起来的瞬间接上了它的另一条腿。

  「去吧!」我拍了一下它的屁股。呵呵~老虎的屁股谁说摸不得?

  它第一时间向林子飘了过去。虎抓起落,背躬轻舒,虎尾摇曳,那份轻灵自在让我真有点羡慕,真想就跟着它去。不过我只能看着它消失在林子里,因为那儿才是它的世界。

  它没有消失,就在它要消失的瞬间,它停在了林子边沿。然后转过头,看着我,用那双也是有点红的眼睛,没有丝毫敌意。然后它发出了一个短促低沉的低吼。

  我笑了笑,冲它挥手,表示可以再见了。

  它好象懂了,潇洒地漫步进了森林深处,骄傲得又象一个君临万物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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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对不住大伙,这一篇又没有弄,着急没?多少吊一下胃口嘛。我本来是打算搞的,不过一琢磨,一帮小兵,一下子就上了被我吹得挺蝎虎的孔雀神女好象是有点过了,就在准备下手的时候,改主意了,嘻嘻~

  写这个《战》,采取了一些与以前不同的方式--用对话来叙事。也不知道怎幺样?帮着我看看哪儿编得不合理,然后告诉我一下。谢谢先。平淡幺?毕竟是开篇,要如何地波澜壮阔呢?另外,也许是我的能力有限,先谅解一下吧,你得容我进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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