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同居

一剑破天骄第八章 紫气东来

fu44.pw2014-11-07 13:51:12绝品邪少

  第八章 紫气东来

  岸上,一共来了七个人,除了被凌干青一记「天雷指」震飞出去的黑衣大汉
之外,江边还有三个手执鬼头刀的黑衣汉子。另外三个,服饰不同,高矮各异。
站在中间的—个,身穿半截及膝长袍,足登麻鞋,个子不高,但双肩甚阔,—颗
光秃秃的脑袋,也比一般人要大得多,黑夜之中,霎着两颗像寒星般的眼睛,直
向凌干青看来。

  他左首是一个头盘辫子的老头,却生得一颗尖脑袋瘦削脸,尖下巴,小眼睛
,十足是副獐头鼠目的相貌。右边一个中等身材,浓眉,左目从眉到脸颊,有一
道斜斜的刀疤,左眼已瞎,看去另有一股凶狠之气。在凌干青飞身出舱,指震黑
衣汉子,朗声发话之际,毕云秋和聂小香已随着从船头飞身上岸。

  毕云秋把从黑衣魔女手中夺下来的紫艾剑,递给了聂小香,以作防身之用,
两人一言不发跟着站到了凌干青身后。穿半截长袍的大头老者双目精光熠熠,过
了半晌,才阴恻恻尖声道:「小子,你口气倒是不小,今晚要痛下杀手,不知如
何一个痛下法子?」

  凌干青剑眉凝煞,冷然道:「今后只要仙女庙再有人纠缠不清,凌某就要来
得去不得。」

  大头老者摸着颏下一把苍须,阴笑道:「老夫不是来了么?」

  凌干青道:「所以你也不用想回去了。」

  「哈哈。」大头老者尖声大笑道:「老二、老三,你们听见了?」

  独眼老者道:「这小子放他奶奶的狗臭屁,他有多大有能耐?敢对老大这么
说话,小弟先去掂掂他的斤量。」他手中提着一根纯钢旱烟管,举步朝凌干青走
来。

  毕云秋道:「大哥,人家老大还没出手呢,这个独眼老头,交给小弟就是了。」
手提镇江剑,身形一闪而出。

  独眼老者独目一注,沉喝道:「你是什么人?」

  毕云秋笑嘻嘻的道:「你呢?本公子剑下,不会无名之辈,你先报个名来。」

  独眼老者独目之中,隐射历色,狞笑道:「老子隗达。」

  「原来是洞里赤练。」毕云秋轻笑道:「你不躲在洞里,那活该你倒霉。」

  原来这独眼老者就是常山三怪的老三洞里赤练隗达,他闻言大怒,口中沉喝
—声:「小子,躺下。」铁烟管疾若流星,点打毕云秋的「魂台穴」。

  「出手果然恶毒得很。」毕云秋也没掣剑,只是左手一抬,横剑封出。但听
「拍」的一声,只觉洞里赤练点来的一记烟管,腕力极为沉雄,自己横剑一封,
居然给他震得虎口发热。

  隗达也没想到这年轻后生横剑一封,内力极强,自己铁烟管被震得往外荡开
,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口中沉哼一声,右手挥处,铁烟管「云麾三舞」,一招三
式,举步逼近。毕云秋倏退一步,右手一抬,呛的一声掣出了长剑,左手向上一
翻,又是「嗒」的一声,封住了对方早烟管,身子一个轻旋,剑使「拨草寻蛇」
,剑尖疾快朝对方「章门穴」刺去。

  洞里赤练铁烟管横里一磕,「倒打金钟」,磕着毕云秋剑尖,发出「叮」的
一声轻响,烟管顺势一送,点向毕云秋右乳。毕云秋后退半步,口中—声清叱,
左手剑鞘封出,一下格开他的铁烟管,突然又跨上半步,白光一闪,使的是一招
「赤帝斩蛇」剑风拂面,剑势十分凌厉,他真把隗达看作了蛇。

  洞里赤练心头愤怒已极,但对方这一记剑势如电,划向咽喉,他铁烟管已被
毕云秋剑鞘封住,抽收已是不及,只好上身往后一仰,飞起右足,朝毕云秋执剑
右肘踢来。毕云秋剑鞘一沉,朝他膝盖劈落。洞里赤练左足又起,连环飞腿,捷
猛无比。

  毕云秋不由得又被逼退了一步,正待欺身而上。洞里赤练哈哈一笑,已经抢
先跨上,忽然举起烟管,凑嘴猛的一吹。这一吹不打紧,烟锅里被他吹出无数火
星,飞溅出来,朝毕云秋迎面激射过去。毕云秋只得又后退了一步,洞里赤练又
狂吸了两口烟。

  毕云秋被他接连逼退了两步,心头更是怒不可遏,双眉倒竖,长剑迅速紧胸
,手臂突然向天直竖,一个箭步,直欺上去。洞里赤练看他竖剑向天,举步逼进
,不知他使的是什么剑法?手臂直伸,门户岂非大开?不觉大喝一声,一口浓烟
劈面喷去,旱烟管同时抖手点出。

  就在此时,大头老者口中大喝一声:「朝天一炷香,三弟速退。」

  聂小香也娇声叫道:「二哥小心,他烟中有毒。」两声喝声,几乎是同时出
口,但场中两人,在这一瞬间也有了变化。不错,毕云秋使的这—招,正是「朝
天一炷香」。

  原来他左足一个箭步飞掠欺进,待到得洞里赤练身前一尺左右,右足足尖在
地上一点,一个人已经「嗖」的一声直拔而上,跃起三丈多高,在空中打了一个
筋斗,变成头下脚上,手中长剑在身子掉头过来之际,疾疾的一抖,化作「神龙
抖甲」,剑光在半空中散开,化作点点银芒,像疾风急雨般朝洞里赤练当头罩落。

  这一下因为他居高凌下,不论你洞里赤练如何躲闪,都无法躲闪得开。那獐
头鼠目老者一看情形不对,手中长剑一振,双足顿处,剑先人后,飞身扑起,凌
空朝毕云秋射去。毕云秋此时发剑下掣,剑势已发,自然无法再挥剑自保,那么
獐头鼠目老者这挥剑凌空一掣,大有可能把毕云秋拦腰劈成两截之势。

  凌干青看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左手握拳,中指
直竖,振腕就是一震「天雷指」,凌空点了出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洞里赤练喷出一口浓烟,旱烟管顺势点出,眼前人
影顿杳,方自一怔。耳中听到了老大的喝声,急忙仰首,但见剑雨飘洒,千百点
寒芒,当头疾落,口中大喝一声,振臂挥起旱烟管。但听一阵急如骤雨般的「叮」
「叮」轻响连续响起,眼前剑光顿敛,一时还以为全被他接住了。

  哪知这是毕云秋的师门绝技,「朝天一炷香」,原是一式三招,但变化全在
最后一招,这一招的变化,可以因时而异。他第二招「神龙抖甲」,虽被洞里赤
练接住,可是第三招,他人已落地,剑光倏隐,名为「含沙射影」,化作一缕极
淡的剑影,贯胸射出。

  洞里赤练堪堪把一阵剑雨击没,等到发现胸口有一缕寒气射到,再待封解、
闪避,均已不及,被毕云秋一剑穿心而过。就在洞里赤练隗达中剑倒下去的同时
,那獐头鼠目老者也被「天雷指」击中,全身如遭雷殛,「砰」的一声堕倒地上。

  常山三怪,瞬倏之间,三去其二。这下使得三怪的老大大头鬼王任青原脸色
大变,他跨着八字步,蹒跚走上几步,双目隐泛绿光,转来转去,望着凌干青和
毕云秋二人,尖声说道:「你们两个娃儿小子,居然伤了我二弟、三弟,很好。」

  凌干青道:「在下早就说过,你们纠缠不清,莫怪在下痛下杀手,你二弟凌
空偷袭我兄弟,如何怪得在下?」

  大头鬼王脸色狞厉,沉声道:「你说,你是南海欧奇峰的什么人?」

  凌干青道:「在下凌干青,并不认识欧奇峰。」

  大头鬼王历笑道:「难道你方才使的不是南海「天雷指」?」

  凌干青心中一动,暗道:「莫非那活死人就是他说的欧奇峰不成?」心念一
动,说道:「不是。」

  「哈哈哈。」大头鬼王尖声叫道:「欧奇峰躲躲藏藏,躲了二十年,居然调
教出你这么一个门人来了,很好,你不承认也没用,老夫难道会看不出来?」话
声一落,转脸又朝毕云秋喝道:「小子,你说,你是霍神君的什么人?」

  毕云秋道:「我叫毕云秋,不认识霍神君。」他学着大哥的口气,两人回答
得一般无二。

  「好,好,你们都不承认。」大头鬼王森冷一笑,点点头道:「老夫把你们
拿下,不怕你们的师长不出头。」

  凌干青转脸朝毕云秋一摆手道:「贤弟,你且退下,愚兄说过,今晚我要他
们来得去不得,一个也休想回仙女庙去。」

  大头鬼王双目绿光暴射,尖声笑道:「就凭你「天雷指」,岂能伤得了老夫?
不过以你的武功,倒是老夫很少遇到的年轻高手,能在举手之间,击毙我二弟,
只此一点,确有和老夫动手的资格了。」听他这番活,就可以知道此人的武功,
必然高出他二弟与三弟甚多了。

  凌干青傲然道:「那你就发招试试?」

  「很好。」大头鬼王尖笑道:「你小心了。」举手一掌,缓缓拍来。

  凌干青右手提着长剑,凛立不动,冷然道:「在下不用剑,倒要试试你有多
大的能耐?」左手握拳,点出一指,使的依然是「天雷指」,但一指击出,人已
向旁闪了出去。

  这是因为对方说过「天雷指」奈何他不得,故而出指相试。但因对方口出大
言,这缓缓拍来的一掌,可能另有妙用,才闪身旁跃,用以避开对方正面的掌势。
果然在两股内力一接之下,大头鬼王这一记掌中之力,夹带着一道奇寒澈骨的冷
锋,「天雷指」原是专破旁门阴功的指功,但这一击,竟如泥牛入海,被他阴寒
之气所包灭,有如一眯火星,没入冰雪之中,了无作用。

  大头鬼王尖笑一声道:「好小子,你还说不是欧奇峰的门下?这不是「天雷
指」么?」

  凌干青道:「在下不知道我使的叫「天雷指」,更不认识欧奇峰其人。」

  大头鬼王双目圆睁,问道:「那你「天雷指」是跟谁学的?」

  凌干青道:「在下恕难奉告。」

  「好。」大头鬼王似是甚怒,喝声出口,左手一扬,又是一掌劈了过来。

  凌干青正身而立,倏地剑交左手,右手直竖,迎着推出。这一掌,他没有再
使「天雷指」,推出的右手,掌心微凹,略现青色,脚踏丁字步,原地未动,使
的是师门「木形掌」,存心硬接对方一掌。「木形掌」,练的是东方乙木真气,
木中生火,原也是旁门阴功的克星。

  两道破空劲气乍然一接,发出蓬的一声轻震,掌风飞漩,凌干青总究功力尚
浅,被震得身不由己,往后退出一步。这一步退下之后,顿觉对方掌风中丝丝阴
寒之气,袭上身来,体内感到一阵寒冷,不禁打了一个冷噤,心头猛然一凛,急
忙飘身往后跃退。

  大头鬼王也不由得双目圆瞪,暴射出两道绿阴阴的慑人寒光,脸色凝重,尖
声道:「乙木神掌,你小子究是何人门下?快说。」

  凌干青冷声道:「咱们既已动手,你就不用管我是何人门下了。」

  大头鬼王沉笑道:「好,小子,你不肯说实话,会后悔莫及。」右手又突然
急剧迎面劈出。

  这一掌,竟然和前面两掌,大不相同,一道冷飚,势若席卷,像浪潮般涌出
,他左手又迅快的跟着推出。凌干青但觉对方掌风,寒冷逼人,一阵澈骨奇寒之
气,从四周包了上来,有如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般。心头猛然一惊,口中就大
喝一声,右手抬处,青光暴涨,掀起一片蒙蒙的光幕,朝前推出。

  大头鬼王只觉眼前奇亮,一片晶莹青光,把自己劈出的「玄冰掌力」悉数逼
了回来。他究是成名多年,见多识广,立即一吸真气,身形离地数寸,急急往后
飞退,他退得虽快,但已被剑芒扫中,左腕感到一凉,一只薄扇大的手掌,已被
齐腕切下。剑光敛去,两人相距,已在三丈之外。

  大头鬼王脸上肌肉扭曲,右手紧握着被切断的手腕,骇然道:「天壤一剑,
你居然还是剑神王西神的传人。」双足一顿,人如大鹏凌空,疾掠而去。三个黑
衣汉子眼看同来的三大护法,二死一伤,他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急急转身急奔
而去。

  凌干青大声道:「你们回去告诉朱九通,他再要派人纠缠,凌某就要剑剑诛
绝,一个人也别想回去了。」

  毕云秋道:「大哥方才这一剑,威力之强,小弟从未见过,真叫「天壤一剑」
么?」

  凌干青点点头道:「不错,这招剑法,就叫「天壤一剑」。」

  毕云秋道:「这么说,大头鬼王说的没错,大哥是剑神王西神的传人了。」

  「愚兄真不知道剑神王西神。」凌干青道:「这和他说的南海门欧奇峰一样
,愚兄听都没听说过。」

  毕云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好像有许多奇遇似的,自己学会的武功,
连来历都弄不清楚。」

  凌干青目光一转,发现聂小香站在边上,却在夜风中有觳觫之状,不觉问道
:「小香,你怎么了?」

  聂小香脸色苍白,说道:「我……好冷……」

  毕云秋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真是楚楚动人,人见犹怜,心中不期也起了一丝
怜惜,忙道:「三妹,此时天色将明未明,晨露犹重,大概你衣衫单薄了些,快
会舱中去休息一回吧。」

  凌干青道:「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再找一个附近人家休息的好。」

  毕云秋笑道:「大哥,你也不看看三妹,她已经一晚未睡,身子支持得住么
,仙女庙的人连遭挫折,一时是不会再来了,这船舱之中,有的是现成被褥,何
必去找人家投宿,让三妹好好睡一觉不好么?」

  凌干青道:「如此也好。」三人这就依然回入舱中,毕云秋拉起了帷幕,要
聂小香到后舱去睡。

  聂小香红着脸道:「小妹这样坐息一回就好。」

  毕云秋道:「你还是好好休息一回,等天亮了,我们就要离开,趁这时候,
你还是去睡一回的好。」聂小香也确实感到困乏,这就搴帘走了进去。

  毕云秋关切的望望凌干青,说道:「大哥,你也一晚没睡了,我们也就坐息
一会吧。」凌干青点点头,两人就在中舱舱板上盘膝坐下,各自缓缓闭上了眼睛
,运功调息,便已渐入忘我之境。

  过没多久,天色就渐渐亮了,三人一晚未睡,自然感到疲乏,这下直到日上
三华,才行醒来。聂小香睡了觉,精神也好得多了,一手提着紫艾剑,轻手轻脚
的跨出帷幕。毕云秋睁开眼来,含笑道:「三妹睡醒了,怎不多睡一回呢?」

  聂小香甜笑道:「辰牌都快过去了呢。」

  凌干青道:「不错,我们已经休息了快两个时辰了,也该走了。」

  毕云秋道:「大哥准备去哪里呢?」

  「这……」凌干青呆得一呆,当时因一时同情,劝聂小香跟着自己出来,但
她总不能一直跟着自己,在江湖上流浪,本来自己有一个家,但现在等于没有家
一样,把她如何安顿呢?突然他想到了住在南陵的管叔叔——云中鹤管崇墀。

  管叔叔自从自己上茅山学艺,已经有三年不见,他是爹的结义兄弟,情同手
足,平常他每年都要来丹阳一次,那都是二月里,爹生日的时候,给爹祝寿来的
,要住上十天半个月才回去。自己把聂小香送到管叔叔那里去暂住,她暂时不就
可以安顿下来了么?

  他想到这里,眉宇忽然开朗了,含笑道:「我想把三妹送去南陵,那里是我
先父一位知交的家里,因为柳凤娇既不在仙女庙,天涯海角,我非找到她不可,
带着三妹同行,实有许多不便,所以先去把她安顿下来再说,贤弟,你呢,你准
备到哪里去?」

  毕云秋还没开口,聂小香已经抢着道:「大哥,你如果嫌我累赘,我自己会
走的,不用去麻烦人家了。」

  「不。」凌干青柔声道:「你一个人,走到哪里去呢?管叔叔是我家世交,
为人豪爽,我盘算再三,你住到他家里去,我才放心,我要只剑寻仇,柳凤娇和
你总是师徒,有你在边上,我怎好向她下手?三妹,你应该听我的安排才是。」

  「是呀。」毕云秋道:「你虽然脱离了师门,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替
先人报仇,手刃你师父,这点,你应该体念他的苦心。」聂小香低下头,不说话
了。

  凌干青抬目问道:「贤弟呢?」

  毕云秋抬起头问道:「大哥是问小弟去哪里么?」

  凌干青道:「没错,贤弟的打算去哪里呢?」

  毕云秋道:「大哥天涯寻仇,不要小弟作个伴么?虽然大哥武功胜过小弟甚
多,用不着小弟帮忙,但有时候多个人商量,也是好的。」

  凌干青道:「贤弟这番主意,愚兄极为感激,只是……」

  毕云秋含笑道:「只是什么呢?」

  凌干青道:「愚兄和柳凤娇有不共戴天之仇,非找到她不可,只是直到目前
,还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怎能要贤弟跟着愚兄跋涉奔波……」

  「大哥这话就不对了。」毕云秋正容道:「我们义结金兰,情同生死,难道
大哥的事,就不是小弟的事么?不管大哥怎么说,小弟是非和大哥同行不可,如
果大哥不要小弟同行,小弟也会暗暗尾随着大哥的身后的。」

  聂小香接口道:「凌大哥,毕二哥说的也是,小妹看得出来,二哥他是情意
深长的人,你一个人单身只剑,行走江湖,自然是有个人作伴的好。」她当然希
望毕云秋和大哥一路,这样,她也可以放心多了。

  「三妹说得一点不错。」毕云秋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笑道:「大哥,
三个人有两个同意了,你就不能反对了。」

  「好吧。」凌干青点点头道:「我们先去南陵,把三妹安顿好了,我们就结
伴同行,重入江湖,一路上也可以做些行侠仗义,诛暴安良的事。」

  毕云秋问道:「大哥住在南陵的这位世交,是不是人称云中鹤的管崇墀管大
侠呢?」

  凌干青道:「贤弟听谁说的呢?」

  「是大哥自己说的咯。」毕云秋道:「小弟久仰管大叔的大名,这次也可以
去看看他了。」

  「哦。」凌干青看了他一眼,含笑道:「管叔叔有一个女儿叫做秋霜,今年
也是二十岁,和贤弟同庚,贤弟如果有意思,愚兄倒可以做个冰人,一个人品如
玉,—个娇憨如花,正好是一对儿。」

  毕云秋脸上一红,笑道:「大哥还未成家,怎么轮到小弟,三妹,你说是么?」

  聂小香双颊蓦地飞起两朵红云,说道:「我不知道。」

  毕云秋故意看着她,奇道:「我说大哥,三妹怎地红起脸来了?」刚说到这
里,聂小香双手按着胸口,有些想吐,走到舱门,低着头,呕出一口黄水来。

  「三妹大概是肚子饿了。」毕云秋忙道:「大哥我们走吧,找个地方去吃些
东西。」

  三人离船上岸,走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一个老妪在卖豆浆和烧饼的摊正有
两个汉子坐在摊旁喝着豆浆。虽然是个摊子,却收抬得十分干净。凌干青道:「
贤弟、三妹,我们喝碗豆浆再走吧。」

  毕云秋道:「对,三妹肚子饿了,是该坐下来吃些东西。」

  卖豆浆的老躯看到三人走近,立即含笑道:「三位要喝豆浆,要甜的还是要
咸的?」

  凌干青问道:「贤弟、三妹,你们怎么?」

  毕云秋道:「我要甜的。」

  聂小香道:「我也要甜的。」

  凌干青道:「那就都是甜的好了。」

  老妪又道:「要不要烧饼?也有甜的咸的。」

  凌干青道:「甜的,来六个。」老妪答应一声,舀了三碗豆浆,加了糖,端
到他们面前,又取过一个盘子,装了六个烧饼,送了过来。

  毕云秋含笑道:「老婆婆,你这摊子蛮干净,只是手太脏了,指甲里是泥垢
,方才端豆浆过来,大拇指沾到了豆浆,你给我们换三碗好么?」

  老妪脸色微变,说道:「这位公子真会挑剔,老婆子卖了几十年豆浆,端碗
的时候,最小心了,怎么会沾到豆浆的呢?」

  毕云秋道:「我明明看到你左手大母指在我们豆浆里浸了一下,你指甲里的
泥垢,就落到豆浆里去了。」凌干青已经端起豆浆要喝,听得心中方自一动。

  老妪怒声道:「年轻人,你真看了么?」突然双手一提,十指齐挥,随着弹
出两蓬黄烟,朝三人迎面飞来。那坐着喝豆浆的汉子也在此时,突然扬手,各人
手中握着一柄蓝汪汪的匕首,—个左足跨开,使了一记「血染征袍」,快速无比
刺到了凌干青的小腹,一个跨出右足,使了一记「扬巾送别」,横戳毕云秋胸口。

  他们计算得也并没错,老妪弹出两蓬黄烟,你们非闪不可,你们还没闪出,
他们两个已经拦着出手了。但怎知毕云秋早已有备,凌干青也已发觉,老妪黄烟
出手,凌干青左手一把揽起聂小香,右手往后一抬一碗豆浆随手泼出,人已一个
旋身,施展「乙本遁形身法」闪了出去。

  那汉子一匕刺空,被一碗豆浆泼在脸上,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双手掩着眼睛
,满地乱滚。毕云秋也左手抬处扣着那汉子手腕,朝老妪弹出的黄烟送去,人已
飘身闪出,双手齐发,十缕指风朝老妪袭去。那汉子迎上黄烟,立即一个天旋地
转,扑到地上。

  老妪一看情形不好,正待转身,只觉颈上一凉,身后响起凌干青的喝声:「
别动。」他没使软剑,只是从聂小香接过紫艾剑,连剑也并未出鞘,就架到老妪
的后颈,这时毕云秋十道指风也袭到了老妪身上,老妪自然立被定住。

  毕云秋道:「大哥好快的身法,比小弟指风还快了一步多呢。」

  凌干青随手把紫艾剑交给了聂小香,笑道:「不是贤弟提醒,愚兄几乎着了
她的道呢。」

  毕云秋笑道:「所以咯,小弟和大哥结伴同行,就没有错了。」

  聂小香道:「二哥眼睛真尖,怎么看到的呢?」

  「其实我也没看到。」毕云秋笑了笑道:「只是我在坐下来的时候,从侧面
看到她大母指指甲色呈青黑,就疑心她是练过毒的人,卖豆浆的老妇人,怎么会
练过毒?那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了,所以我故意拿话相试,她还以为露了马脚,
就出手了。」

  这时那两个汉子一个中了黄烟,倒地不醒,一个被豆浆泼到了眼睛,大概也
毒发了。只有老妪瞪着双眼,脸色显得十分狞厉。凌干青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们要不要问她?」

  「这有什么好问的?她还不是仙女庙一夥的人?」毕云秋笑道:「我们一清
早空着肚子,有现成的豆浆、烧饼,先填饱肚子再说。」

  凌干青道:「这豆浆还能吃?」

  毕云秋笑了笑道:「豆浆有毒,只是她用大拇指浸在碗里的有毒,锅里的决
不会放毒,烧饼也只是她拿过的有毒,她没拿过的,怎么会沾上毒呢,大哥、三
妹只管放心吃喝,如果中了毒,由小弟负责。」说着走到摊上,取了三只干净空
碗,揭开锅盖,舀了三碗豆浆,加上白糖,分给两人。聂小香也从一盘烧饼中,
从中取了五个。

  毕云秋再回身走到老妪身边,伸手在她怀中掏摸,掏出四五个小瓷瓶来,侈
笑道:「东西真还不少。」他一面看着瓶上贴的小红签,一面说道:「现在你们
可不用怕中毒了,两种剧毒的解药都有了。」说着随手揣入怀里。

  大家也就围着摊子吃喝起来,聂小香依然胃口不好,只咬了一口烧饼,喝了
几口豆浆,就不吃了。吃毕之后,毕云秋站起身,朝老妪笑道:「谢谢你的东西
,小生照单全收了,你两个师兄,就麻烦你把他们弄回去,救得活,救不活,那
是你的事了,不过小生要警告你,以后如果再要碰上我,那就不饶你了。」

  聂小香奇道:「这两个会是她师兄?」

  毕云秋方才探手从老妪怀中取出药瓶之时,手指碰上了她结实而紧挺的胸脯
,自然还是年纪极轻的姑娘,但这话他不好说,只是笑了笑道:「她这副老态,
自然是假装的人,唔,我们该看看她的面貌,以后就可以认得了。」说话这时,
伸手在老妪脸上仔细摸着,才从她耳角边揭起一张面具。

  老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自然只好由他一回掏胸脯,一回摸她的脸上,丝
毫也挣动不得。这回揭下面具,原来竟然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此时涨红
了脸,瞪着一双大眼睛,气得快要喷出火来。尽管她又羞又怒,一张脸却生得相
当标致,新月般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和薄薄的红唇,只是肤
色稍微黑了些,好像她经常在外面走动,给太阳晒黑了的,但还是很细嫩,很有
健康美。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年纪轻轻,面貌就不会丑陋的了。

  「真想不到还是个漂亮的小妞。」毕云秋看着她,轻笑道:「你这张面具做
得很精细,人情做到底,也送给小生留个纪念吧。」

  老实不客气又收入怀中,然后说道:「大哥、三妹,我们该走了。」一面又
朝那假扮老妪的姑娘说道:「你自然不愿意这样站着,要站六个时辰,穴道才会
自解,小生收了姑娘这许多东西,心里有些过不去,索性好人做到底,给你解了
穴吧。」

  他随着话声,伸手在她肩上、腰上、腿上、又捏又推,又摩有拍的,一连碰
了十几处地方,才行住手,回身和凌干青、聂小香一起走去。那姑娘被他在身上
又捏又摸,心头自然又羞又气,几乎要哭,一张娇脸,红得像大红缎子一般,突
然娇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毕云秋回身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那姑娘怒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说?」

  「怎么不敢?」毕云秋朝她潇洒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说道:「
小生毕云秋,你可记住了。」

  那姑娘切齿道:「你也给我记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小生记下了。」毕云秋朝她拱拱手道:「随时欢迎姑娘来看我。」说罢,
追上两人,急步行去。

  聂小香抿抿嘴,轻笑道:「二哥当真风流得很。」

  毕云秋大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大哥可比我还风流呢。」凌干青想到自
己后园小阁上,和聂小香两情缱绻,定情时的光景,不觉脸上一热,不好作声。
聂小香听到他说到大哥,自然也不好开口了。

  毕云秋看得暗暗好笑,忖道:「看来大哥和三妹两人,似乎情爱很深了。」
他这一想,也不觉沉默下来。

  套一句老话,叫做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三人这一路行来,晓行夜宿,倒也
没有再出过什么事情。好像仙女庙派出来的人,一再受挫,就不敢再招惹他们了。
这天,到了南陵。云中鹤管崇墀的家,凌干青还是十二岁那年,跟着爹来过,虽
已相隔十年,依稀还有些印象,他们找到鹅岭,差不多已是已牌时光。

  熟悉的山景,依然如故,一条铺了青石板的道路,直达管家庄院门口。凌干
青想起儿时情形,想起了老父,心头自然感到有些唏嘘。管家庄的两扇黑漆大门
,紧紧闭着,四周静悄悄的,没看到人。凌干青记得,管家庄大门前一块空地上
,从前经常有小孩子在玩,自己也在这片晒场上和不认识的孩子一起叠过石块,
玩过泥巴,如今竟然一个孩子也不见。当然当年和自己一起玩的孩子都已长大了
,但下一代的孩子呢?自然还会到这块草地上来玩了。

  他们渐渐走近大门,凌干青当先走上几步,跨上石阶,举手叩了两下铜环。
大门立即呀然开启,走出一个一身青布劲装的汉子,目光冷冷的打量了凌干青和
身后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找谁?」口气显得不太友善。

  凌干青不知他是什么人,这就一抱拳道:「在下凌干青,是找管叔叔来的。」

  那汉子听他称「管叔叔」,脸色稍见和缓,点头道:「你请稍待,在下进去
通报一声。」说完,砰然关起大门。

  凌干青只好站在门口等候,过不一回,那汉子才打开大门说道:「家师请凌
兄三位进去。」一同进入大门,那汉子又关上了门,才抢在前面领路。

  凌干青其实不用他领路,也自记得,四人穿过大天井,只见阶上站着一个两
鬓微见花白的颀长老者,一脸笑容迎了下来,呵呵一笑道:「凌贤侄,几年不见
,你长得高大多了。」

  凌干青急忙趋上去,屈膝道:「管叔叔在上,小侄给你老人家请安。」

  管崇墀一把把他扯起,只是打量着他,颤声说道:「贤侄不须多礼,你想死
愚叔了,唔,你同来的这位少兄、这位姑娘是谁?远来是客,快快到厅上待茶。」

  凌干青朝毕云秋、聂小香二人道:「这就是我管叔叔。」一面又朝管崇墀道
:「管叔叔,他们是小侄的义弟毕云秋、义妹聂小香。」

  两人也跟着施礼,叫了声:「管大叔。」

  「不敢,不敢。」管祟墀含笑道:「毕少兄、聂姑娘请。」他把三人让进大
厅,分宾主坐下,—名庄丁就送上了三盏茗茶。

  管祟墀一指侍立的那个青年汉子说道:「凌贤侄,他是愚叔的大弟子,叫做
全长根。」一面朝他徒弟道:「这凌贤侄是我大哥令嗣,你年纪比他大几岁,叫
他凌师弟好。」

  凌干青连忙和他握手,叫了声:「全师兄。」

  管崇墀一双目光,望着凌干青道:「贤侄,三年前,愚叔听到大哥遇害,贤
侄不知去向,连庄上的人,都—个不见,踪影全无,真把愚叔急疯了,到处打听
消息,还派人四处查访,最后总算找到了从前在局子里的老黄,他还不肯吐实,
是愚叔亲自逼着他,他才说出大哥是在茅山遇害的,贤侄也上了茅山,别的就不
知道了。

  愚叔为了明查真相,亲自赶去白云观,只见到丹元子,他说大哥的事,要愚
叔不用过问,愚叔问他为什么?他说,大哥的仇,自有贤侄去报,愚叔说我是大
哥的兄弟,难道兄弟不能问么?他说,如果愚叔替大哥报了仇,贤侄岂不抱恨终
身了,愚叔就不用多问了,愚叔要求见见贤侄,也被他拒绝了,他说贤侄艺成下
山,自会到南陵去愚叔的,这—等就等了三年。」

  管崇墀一面说话,目中却已隐有泪光,一手抓着凌干青的手腕,续道:「今
天贤侄果然来了,你快告诉愚叔,大哥是被什么人害死的?」

  凌干青眼看管叔叔如此重义,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心头也极为感动,当下
也不好隐瞒,就把自己父亲听到关外紫衣煞神要向管叔叔报仇,父亲带了师父的
昔年相赠的木剑,去找师父,以及在茅山脚下,被柳凤娇所害,她如何又向家中
寻仇,被二师兄启元子击退,带着自己上山。

  管崇墀听得热泪盈眶,砰然一声,把—张茶几击得粉碎,虎的站起身来,切
齿道:「是这妖妇……大哥……竟然是为了小弟一家,才遇害的,我……真愧对
大哥……大哥,你这份厚爱,小弟何以为报……」

  他举袖拭着老泪,又道:「所幸贤侄得蒙木剑道长收录,如今艺成下山,也
差可告慰大哥。」目光一注,问道:「哦,贤侄刚下山么?」

  凌干青道:「小侄下山,已有数月……」接着就把下山以来的情形,简略的
说了一遍。

  管祟墀连连点头,说道:「这位聂姑娘能出污泥而不染,尤为令人敬佩。」

  凌干青道:「小侄前来拜谒管叔叔,—来是叩问金安,二来是有一件事想拜
求管叔叔的。」

  管祟墀道:「贤侄有什么事,只管请说。」

  凌干青道:「三妹脱离仙女庙,无处可以安身,小侄天涯寻仇,同行又诸多
不便,所以想请求管叔叔,暂时住在管叔叔府上……」

  「这个……」崇墀没待他说下去,忽然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才道:「只
怕不妥,聂姑娘离开仙女庙,愚叔是江湖人,江湖上最忌讳的就是收留叛离师门
的人,仙女庙朱观主若是兴师问罪,愚叔这点微末之技,如何惹得起他?贤侄此
事愚叔实在难以应命。」他说出这几句话来,脸上不期流露出痛苦之色。

  这也难怪,方才刚刚说过「聂姑娘能出污泥而不染,尤为令为敬佩」,如今
一提到要暂时住在他家里,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人,谁都难免自私,就因为有
了这点自私之心,自然不无愧作。凌干青一向知道管叔叔是个义薄云天的人,和
爹又是结义兄弟,想来这点小事,无有不允之理,没想到他方才说得声泪俱下,
慷慨激昂,一下居然变得畏首畏尾起来,一口拒绝了。道义、交情,原来都是口
头上说说的。

  凌干青一时不禁气得俊脸通红,勉强笑道:「管叔叔既有未便,小侄那就告
辞了。」

  管祟墀好像巴不得他快走,也不挽留,立即站起身,含笑道:「贤侄有事,
愚叔就不好挽留了。」

  凌干青道:「二弟、三妹,我们该走了。」举步往厅外行去。

  毕云秋看大哥负气走出,就朝管崇墀拱拱手道:「管大叔请留步。」说着就
和聂小香一同跟了出去,管崇墀送到阶前,就大声道:「贤侄恕愚叔不送。」

  凌干青连头也不回,一路急步而行,出了管家庄大门,又走了一段路,心里
实在憋不住这口气,仰天怒笑一声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人情冷暖这四个字
了。」

  聂小香轻声道:「都是为了小妹,才使大哥生这大的气。」

  凌干青道:「没有和你一同来,还不知道人心竟是如此自私……」

  毕云秋道:「大哥,你只怕是错怪管大叔了。」

  「是我错怪了他?」凌干青气愤的道:「先父和他义结金兰,也为了保全他
一家,才把木剑送还家师,在茅山遇害的,只是要三妹在他庄上暂住,他居然说
得出口惹不起魔手天尊,一口拒绝,我真没见过如此无情无义的人。」这种事,
任何人遇上了,都会气愤填膺,自然不能怪他。

  「瞧你,气成这个样子。」毕云秋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我看管大叔
必有难言之隐。」

  「他只是不愿意招惹魔手天尊。」凌干青冷笑一声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然。」毕云秋微微摇头道:「我们进门之时,小弟看他看到大哥之时,
虽然一脸俱是惊喜之色,但仍然掩不住他眉宇间的隐忧,后来大哥说出要三妹暂
住他庄上,他说出推辞的话来,脸上有着无比的痛苦之色,这就可以说,他说出
这番话来,并不是他的本意了。」他可以观人入微了。

  聂小香也道:「二哥说得是,小妹也觉得管大叔相貌端正,不像负义小人。」

  凌干青给两人说得一怔,问道:「那么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不仅是难言之隐。」毕云秋沉吟着道:「我看管家庄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凌干青一呆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大哥当然也看到了。」毕云秋含笑道:「只是你没去注意罢了。」

  凌干青奇道:「贤弟倒说说看?」

  毕云秋道:「第一,管家庄不是孤伶伶的一座庄院,而是山麓间的一个小村
落,左右前后,不下数十户人家,客家庄院前面,有一埠广大的空地,应该是附
近小孩子嬉戏的地方,但却一个小孩也不见……」

  凌干青道:「贤弟说得不错,我小时候随先父同来,就和许多小孩子一起玩
过,那里经常有小孩玩,方才一个小孩也没有,我也正在奇怪呢。」

  毕云秋笑了笑,又道:「第二,管大叔归隐已有多年,他徒弟纵然是练武之
人,平常练武,只须脱下长衫就行,用不着穿上一身劲装,尤其他来开门的时候
,把我们引入大门,又赶紧关上了大门,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凌干青道:「贤弟是说有人上门寻仇不成?」

  「很有可能。」毕云秋道:「第一点,庄院前面一个小孩都不见,自然是附
近人家得到了管大叔的通知,不准孩子出门,第二点,他们人人一身劲装,自然
是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敌人上门。」

  凌干青道:「如果是有强敌上门,我们去了不是多了三个帮手么?管叔叔和
先父有过命的交情,何不明说?」

  「这是大哥的想法。」毕云秋笑道:「管大叔也许不愿意让大哥卷入这场是
非之中,也许因为来敌太强了,怕累及大哥,因此他看到大哥之时,面有惊喜之
色,又攒着眉头,认为大哥来的不是时候。等大哥说出希望三妹暂住庄上,他正
好以此作藉口,一口拒绝,好让大哥负气离开,但这不是他的本意,所以他在说
话之时,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觉得这样做,太对不起大哥,但他非如此不可。」

  凌干青听他说得入情入理,不觉一呆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毕云秋笑道:「现在日头已经直过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商量也不
迟呀。」

  凌干青抬头望望天色,果然日已过午,含笑道:「前面不远,就有—家酒店
,我们去吃东西再走吧。」

  三人走了里许光景,果见树林间挑着酒帘,正当路口,有一处卖酒菜面食的
小店,搭了个松棚,放着四五张板桌。凌干青领着两人,走入棚下。毕云秋目光
一注,发现左首一支松树柱上,贴着一张黄纸朱书的符令,不禁脸色为之一变。

  落座之后,一个伙计赶忙送上三盅茶来,问道:「三位客官,可要酒么?」
凌干青道:「我们还要赶路,你给我们切些卤菜,下三碗面就好。」那伙计退下
之后,不多一会,切了一大盘卤菜,又下了三碗面送上。

  毕云秋只是手托茶盅,望着远处,好像在想什么心事,面放在面前,恍如不
觉。凌干青看他好像沉思什么,这就叫道:「贤弟,你不是嚷着肚子饿么,面来
了,怎么不吃呢?」毕云秋「哦」了一声,拿起筷来,只挑着吃了几口,便自停
住。聂小香没吃卤菜,面也只吃了几筷,也不吃了。

  只有凌干青一个人吃着,他望望两人,说道:「二弟三妹,你们怎么不吃了
呢?」

  聂小香道:「我胃口一直不好,真的吃不下。」毕云秋勉强又挑着吃了几口
,也实在吃不下了。

  凌干青望着他道:「贤弟,你有心事?」

  「没有。」毕云秋笑了笑道:「小弟只是觉得有些头昏。」

  凌干青道:「这时离南陵不远,不如到城里找家客店,休息一天再走吧。」
当下付了面帐,一路赶到南陵,入城之后,在大街上找到一家招商客店。

  那店伙看到三个,急忙巴结道:「二位公子爷要落店?」

  凌干青道:「可有干净的上房?」

  店伙一听要上房,连忙应道:「有,有,公子爷要几间?」

  毕云秋冷声道:「我们三个人,自然要三间了。」凌干青原想说两间的,但
毕贤弟说出口来,也就不好再说。

  店伙听说他们三个人要住三间上房,更加高兴,忙道:「三位请随小的来。」
他引着三个登楼,打开房门,一面陪笑道:「这三间上房,是小店最好的房间,
公子爷还满意吧?」

  凌干青道:「就这三间好了。」伙计一会送洗脸水,一会沏茶,巴结得无微
不至。

  毕云秋心头嫌烦,挥挥手道:「这时没你的事,有事,我们会招呼你的。」
店伙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大家洗了把脸,凌干青朝聂小香道:「三妹,我看你精神不太好,还是回房
去休息一回吧。」聂小香也确实感到疲累,颇想休息,这就点点头,回房去了。

  凌干青走到毕云秋房中,毕云秋倒了一盅茶,坐在椅上,只是在想着心事,
看到凌干青走入,起身道:「大哥请坐。」

  凌干青道:「贤弟身子不舒服,怎不上床休息一回?」

  毕云秋道:「小弟还不累。」

  凌干青道:「贤弟好像有什么心事,怎么不说出来呢?」

  毕云秋道:「小弟会有什么心事?」

  凌干青望着他,认真的道:「我看得出来,贤弟平日为人爽朗,今天从鹅岭
出来,你就一直低首不语,好像在想着心事,我们结义兄弟,情逾手足,贤弟有
什么事,何妨说出来听听。」

  「真的没有。」毕云秋展齿一笑道:「你要小弟说什么呢?」他眼珠一转,
接着说道:「小弟心里想的,就是管大叔的事咯。」

  凌干青问道:「贤弟还在想些什么?」

  毕云秋一笑道:「现在,大哥也去好好睡上一回,等晚饭之后,小弟再告诉
你。」

  凌干青道:「贤弟这时候说不好么?」

  毕云秋道:「晚上一定告诉你就是了。」

  「不成。」凌干青摇头道:「愚兄心里放不得事,你不说出来,我那会安得
下心?」

  「大哥也真是的。」毕云秋白了他一眼,说道:「好嘛,那就告诉你,今晚
,我们要去探管家庄。」

  凌干青一怔道:「为什么?」

  毕云秋道:「那时你就会明白管大叔不肯收留三妹缘故了。」

  凌干青奇道:「这么说,贤弟已经想出来了?」

  毕云秋含笑道:「差不多。」

  凌干青迫不及待的道:「贤弟既然想到了,那就快说出来听听。」

  「大哥又性急了。」毕云秋道:「小弟已经知道向管大叔寻仇的人是谁了。」

  凌干青道:「是谁?是不是柳凤娇那贼婆娘?」

  「不是的。」毕云秋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是紫衣帮的人。」

  凌干青听得一怔,问道:「贤弟如何知道的呢?」

  毕云秋道:「不瞒大哥说,小弟在面摊的松树支柱上,看到贴着的一支黄纸
符令。」

  凌干青道:「我怎么没有看到?」

  毕云秋道:「黄纸划的符,乡村大门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所以大哥不留神罢
了。」

  凌干青道:「贤弟看到的那张符,是紫衣帮寻仇的记号了?贤弟怎么会认识
的呢?」

  毕云秋道:「紫衣帮近年崛起江湖,声势极盛,凡在江湖上走动的人,都知
道。」

  他这是解说只要经常在江湖走动,自然认识,凌干青初出江湖,自然没见过
了。接着又道:「那片面摊,适当去鹅岭的路口,紫衣帮那张符令,是警告江湖
同道,不得插手,鹅岭,只有管大叔一家是武林中人,所以小弟猜测紫衣帮寻仇
的对象,一定是管大叔了。」

  凌干青道:「管大叔一定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他会不肯留三妹?」毕云秋道:「据我想,管大叔大概因紫衣帮
在江湖上势力极强,他不愿意让大哥初入江湖,就和紫衣帮结下嫌隙,所以宁可
让大哥误会,不肯收留三妹的了。」

  凌干青脸上微微一红,说道:「真要如此,我就错怪管大叔了。」

  毕云秋道:「大哥现在想通了。」

  「管大叔怎么会和紫衣帮结仇的呢?」凌干青沉吟有顷,不觉矍然道:「莫
非紫衣帮就是关外的紫衣煞神不成?」

  毕云秋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对了,一定是紫衣煞神了。」凌干青道:「三年前,柳凤娇就是扬言紫衣
煞神要向管大叔寻仇,先父才揣带木剑赶上茅山去的,那次只是柳凤娇造的谣,
这回大概是真的了。」

  毕云秋微哂道:「就是寻仇,也只是紫衣煞神的门下罢了,又不会是紫衣煞
神亲来。」

  凌干青道:「贤弟如何知道的呢?」

  「小弟只是以理度之。」毕云秋道:「小弟是听大哥说的咯,十八年前,管
大叔掌劈紫衣煞神门下,寻仇的自然是他门下,何况紫衣帮真要是紫衣煞神所创
,他是一帮之主,也不会亲自来向管大叔寻仇,于理不是甚明么?」

  「贤弟这话很有道理。」凌干青点头道:「贤弟方才说今晚我们要去管家庄
,不知是否胸有成竹?」

  毕云秋朝他笑了笑,说道:「这只要随机行动,需要我们出手的时候,再出
手就好了。」

  「好。」凌干青道:「那就这么办。」

  毕云秋柔声道:「大哥,现在话都说明了,你可以去休息了吧,睡一觉起来
,我们好好吃一顿晚餐,你不反对吧?」

  凌干青笑道:「贤弟也已一晚未睡,你大概也需要休息了。」说着,果然返
身走出,毕云秋随手闩上了房门。

  三人一觉醒来,已是上灯时候,在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楼,用过晚餐,差不多
已快初更,会帐出门,就匆匆往往鹅岭赶去。路上,毕云秋叮瞩道:「大哥,我
看三妹身体较弱,不让她来,三妹必然不肯,而且大哥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客
店里,但今晚到管家庄寻仇的敌人,必然身手极高,而且究竟来了多少人,我们
也一无所知,因此,大哥必须照顾三妹,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

  凌干青问道:「贤弟呢?」

  毕云秋道:「小弟不用照顾别人,自然可以随时出手的了。」他接着又道:
「只是小弟有一点,大哥一定要依小弟。」

  毕云秋笑了笑道:「小弟和人动手,大哥不要插手。」

  凌干青笑道:「你怕我插手?」

  「是呀。」毕云秋道:「小弟有时纵然落了下风,也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
如果给人插上手来,岂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凌干青道:「你是说,就是落败了,也不要我插手?」

  毕云秋连连点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凌干青摇摇头道:「贤弟真是好强得很。」

  毕云秋道:「大哥,你答不答应嘛?」

  凌干青笑着道:「好,我答应,但你也得小心应付,刀剑无眼,再说紫衣帮
都是凶人,万一……」

  「不要紧的。」毕云秋脸上流露出欣喜之容,说道:「大哥,那我们已经说
定了。」

  「好。」凌干青随口说着「好」字,聂小香一路都没有说话,她看二哥毕云
秋说话的神态,有时候稚气未脱,好像是小孩子。不,他有许多地方,竟然像个
大姑娘。突然,她心中一动,暗暗忖道:「江湖儿女,有不少人女扮男装,莫非
二哥他会是女子不成?」

  不多一会,已经赶到中午吃面的摊子附近,现在时间已晚,那摊子自然早就
收歇了,但松棚底下,倚着板桌,翘着二郎腿,坐着一个人。今晚虽然还不到月
望,但半轮新月,清光已有七八分月色,朦胧可以看清那人身上披着短氅,正是
紫衣帮人的装束。

  这人看到大路上有三条人影奔掠而来,就大剌剌的站起了身,一抖手,嗤的
一声,掷出一面三角小旗,夺的插到大路中间,人也跟着走出,往中间一站,口
中冷冷喝道:「来的是哪条线上朋友?」

  毕云秋回头朝凌干青道:「大哥,小弟和他答话。」说着一闪身走在前面,
俯身看了三角小旗一眼,说道:「朋友是紫衣帮的?」

  那人冷声道:「你们知道就好。」

  毕云秋问道:「知道什么?」

  那汉子道:「咱们今晚在这时有事,紫旗封道三位不用过去了。」

  「我们不用过去了?」毕云秋声音比他更冷,说道:「紫气东来,总有个风
向吧?」

  那汉子听得一怔,一股狂气为之稍敛,问道:「合字,是什么风?」

  毕云秋沉哼道:「你不用问我,因为你还不配问,说,你的风头是谁?」

  那汉子脸露惊疑之色,说道:「东方甲乙木,东君当令,吹的自然是东风了。」
原来紫衣煞神门下,共有四大弟子,分为东南西北四坛,他说的东风,自然是紫
衣门下大弟子了。

  「我当是谁?」毕云秋冷笑一声道:「我是士旺用事,应走道路中央。」伸
手拔起三角紫色旗,顺手往左边地上一扔。

  那汉子变色道:「你拔旗开道,就该先亮令牌,朋友这还算合子么?」

  毕云秋目中神光冷然,叱道:「该死的东西,你要我亮令牌?你配么?」反
手一掌,劈了过去。那汉子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口中「呃」了一声,往后便倒。

  凌干青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可以猜想得到这一问一答,说的一定
是切口无疑,但看到毕云秋突使杀手,不觉攒攒眉道:「贤弟,你怎可一出手就
使杀着?」

  毕云秋脸上流露出愤怒神色,冷然道:「这些该死的东西,难道不该杀么?」

  凌干青从未见过毕贤弟有如此厉声,心中不禁一动,忖道:「看来他好像和
紫衣帮有着深仇大怨不成?」再行里许,管家庄来已在望。

  毕云秋回头道:「大哥,你们随我来。」他左手抬手一招,就翩然掠起,避
开正面大路,朝左侧掠去。凌干青、聂小香跟着飞掠过去。三人像流星掠矢,转
眼工夫,便已绕过广场,跃登左首民房屋脊,隐入了暗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