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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艳史】第四章 云梦会武(二十一)(二十二)

2020-12-04 09:23:58

 (二十一)

  「好,太好了。」云知还笑得合不拢嘴,「那师姐你喜欢金屋还是银屋啊?」

  李萼华坐直身子,春葱玉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你是不是傻,我跟你
开玩笑的。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吗要你养?」

  「是这样吗?」云知还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师姐真转性了。」

  李萼华道:「我肚子饿了,你去看看小卿她们有没起床做饭了,拿点吃的给
我。」

  「嗯,那你乖乖躺着,我去去就来。」

  云知还打开房门,潮润的空气迎面涌来,心中舒畅,哼着小曲往申小卿的屋
子走去。

  太阳还未升起,从云梦湖上弥漫过来的白雾,把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
胧的,一片静谧的背景中,不时响起「噼啪」「噼啪」的声音。

  云知还好奇心起,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前面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原来是罗节。在她面前一丈多远的地
方,是一棵苦楝树。苦楝树低处的一根树枝上,摆着一溜的小石子。她手执长鞭,
轻轻一甩,鞭影横空,噼啪声中,把两颗小石子击成碎粉。

  云知还看了一会,已看出门道:原来她每一次挥鞭,击碎的都是两颗不相邻
的石子,间隔有远有近,鞭梢力道、角度却总是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影响到其
他的石子。

  云知还见她来来回回都是同一招,抖出的鞭影形状大同小异,却总能将不同
的目标击得粉碎,不禁拍手叫好:「师姐好鞭法!」

  罗节手腕一抖,剩余的十数颗石子犹如鞭炮一般,从左往右依次炸裂,声响
只持续了一息,天地间又重归寂静。

  她回过头来,雪白的小脸上沁出一点细汗,问道:「你怎么来了?师姐呢,
她好点了吗?」

  云知还道:「好多了。」又看着她道:「师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练功了?」

  罗节道:「还早啊,在若耶峰的时候,我们起的不是比这早多了?」

  「这不是在比赛嘛,就几天的事,不耽误功夫。」

  罗节摇了摇头,道:「我又不像你们,个个都是天才,再不努力一点,就要
被你们甩得更远了。」

  云知还见她似乎有些不开心,便故意逗她:「师姐,你错了,我们可不是什
么天才。」走近了一些,神神秘秘地道:「其实是因为……咳,我们练了那种功
法,进步才这么快的。」

  「哪种功法?」

  「双修啊。」

  云知还已经快忍不住笑了。

  罗节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云知还假咳几声,小声道:「师姐要是想进步得快一点,也可以跟师弟试上
一试……」

  「我又不喜欢你,」罗节打断道,「只是为了练功就跟你那个,那我不成了
妓女了吗?」

  云知还见她神情忽然特别严肃,不禁一愣。

  「不,我永远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交换任何东西。」

  她像是在跟什么人争辩,脸上显出一种复杂的神色,目光放空放远,陷入了
某种回忆之中。

  云知还第一次见她这种反应,着急忙慌地道:「师姐,师弟错了,我不该跟
你说这种话,你别生气啊。」

  罗节回过神来,脸上神色恢复了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关你的事。」

  云知还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觉得应该让罗节一个人呆上一会,便拍了拍
额头,故作懊悔地道:「啊对了,大师姐让我去拿东西给她,我居然忘了。」

  「你的演技好烂,」罗节微微笑道,「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师
姐。」

  两人到申小卿处,刚好碰到申小卿提了个朱漆食盒出来,一问,原来她也正
准备去看师姐,便结伴一起回了绛云仙子的房里。

  服侍李萼华洗漱了一番,又看着她把一大碗红枣莲子粥喝了,几个人又恢复
了平常相处的氛围,笑笑闹闹地,完全没有把绛云仙子跟徐元的比试放在心上。

  他们对自己师父的修为,实在是信任得很。

  很快,绛云仙子带着蓁蓁过来了。她为李萼华把了脉,喂她吃了疗伤的药丸,
说了些注意事项。反正比赛还早,一行人便坐着李萼华的飞舟,在湖面上漫无目
的地漂流。

  飞舟就像一个鸡蛋,上半部分是可以滑下收回底部的,不妨碍他们欣赏美景,
当然也不妨碍他们作为美景,被其他人欣赏。

  快到中午的时候,于红初找到了他们。

  见他们悠哉游哉的样子,于红初微露欣羡之色,道:「你们还真是悠闲啊。」

  云知还道:「圣使大人难道很忙?」

  「最后一天了,不忙不行。」

  「圣使大人在忙什么?」

  「晚上的宴会啊,这么多人,不得吩咐手下的人先做好准备?单单是吃的喝
的,就得装上好几船。」

  云知还奇怪道:「原来还有宴会吗?」

  于红初道:「嗯,南边北边都有份。」

  「这……白天刚打完,晚上就一起开宴会,气氛不会很尴尬吗?万一他们打
起来怎么办?」

  「尴尬也得开,这不是神后吩咐的嘛,说是别人可以教导百姓仇视我们,我
们却没有必要仇视他们,等到哪天统一了,还是一家人。」

  「万一他们不参加呢?」

  「他们要是不参加,我们就自己开,一样热热闹闹的。自己快乐了,别人才
会羡慕你。」

  「唔,这听起来更像是攻心计啊。」

  「也可以这么说吧,」于红初道,「可惜你就没份了。」

  云知还瞧了瞧李萼华,道:「为什么,我不能明天再走吗?」

  于红初道:「中午有你师父的比赛,你不走还情有可原,为了一个宴会,不
顾你师姐的伤势,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萼华道:「我感觉我好得已经差不多了。」

  于红初道:「你只是服了我的七宝归元丹,起到了镇痛、理气、化瘀的效用,
离好还差得远呢。」

  云知还闻言立即道:「圣使大人说得是,等看完了师父的比赛,我马上就走。」

  李萼华看了看他,不说话了。

  于红初道:「嗯,我们回去吧,比赛快开始了。」

                (二十二)

  回到平台上,云知还想起很快就要离开这里,特意环视了一圈围观的百姓,
见他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脸上大都是兴奋的神色。有的显然是一家子都来了,
白发垂髫皆有。一些小孩子跨坐在父亲的肩颈上,小手乱指,高兴得仿佛过年。

  他不由心中一动,想到有这么多的人会继续平凡而快乐地生活下去,一种无
法言喻的安定充斥心间,即将独自离去的惆怅感消散无踪。

  他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平台,北朝的人仍然一如既往,不苟言笑,气氛肃
穆。但是他可以敏锐地透过表象察觉到,他们的士气有些低落。

  也是,连输了两场,靠死掉一个人,打平一场,不低落也难。

  这时日头移到天顶,锵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

  沈知白一袭青衫,轻飘飘地落到了湖心,朝北边拱手道:「在下沈知白,有
请叶道友赐教。」

  叶流霜的目光往台上的司马长平望去。

  司马长平朝她一点头,道:「你放心,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叶流霜便也闪身落到了场中。

  柳清园问道:「司马兄,陛下不是已经取消奖品了吗,莫非你私下应允了她
什么东西?」

  司马长平道:「陛下说,虽然这个比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也不能输得太
难看,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所以我得知天玑老人有弟子即将出山,就派人去邀
请她参赛。她跟我们说如若她最终胜出,让我们送她一架飞舟和一个上好的瓷器,
这点东西愚兄还是出得起的,便一口答应了。」

  柳清园道:「如此说来,司马兄这是为陛下分忧、为国破财的慷慨豪侠之举,
小弟佩服。」

  司马长平微微一笑,闭口不语。

  湖心处,两人已见过礼,相隔五六丈远,互相打量着,仔细查探对方的气机。

  沈知白只觉得她周身气机忽涨忽落,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不禁心中暗凛,
早早运起了神通,以作提防。

  叶流霜扬起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往天上看去。

  沈知白觉得她这个举动甚是古怪,不明所以之下,也仰头看向天空。

  就在此时,叶流霜身形骤失,嗖的一声,从沈知白身旁掠过,停在十丈之外。

  「好……好快!」

  不只场中的沈知白被吓了一跳,观战的人群也被她这一下突袭吓了一跳。

  云知还颇有些瞠目结舌,「这,这……她赢了吗?」

  李萼华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云知还极目望去,却见沈知白抬起右臂,把一截裂开的衣袖撕去,随手扔在
湖中,才知道在那间不容发的一瞬,沈知白竟然用袖子挡下了叶流霜闪电般的一
击。

  「这两人也太厉害了吧……」申小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云知还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天赋,就是这么地变态。

  叶流霜也有些惊讶,再次扫了沈知白一眼,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知白微微一笑,道:「我……」

  话音未落,嗤的一声轻响,叶流霜再次掠过了他,这次她白皙如玉的手中多
了一块青色的布片。

  她不顾沈知白满脸的错愕,随手扔掉,点了点头,道:「有点门道。」

  场外却已几乎全体哗然。

  云知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生观都要被颠覆了。谁能想到这么一个
冰姿雪艳的美人儿,竟然如此热爱偷袭?偏偏她偷袭完之后一脸淡定,显然丝毫
不以之为耻。

  于红初也不得不佩服她:「这么厚的脸皮,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

  绛云仙子道:「我看她倒是有几分于姐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风采,能顶
着数万人的目光和非议,仍然面不红心不跳的,了不起。」

  于红初叹道:「周妹妹,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就这一句,我都不知道你是在
夸我还是损我。」

  另一边,沈知白已经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丽人,
再不敢有丝毫懈怠。

  叶流霜绕着他缓缓踱步,雍容如老虎,周身气势大盛,对着他直直压了过去。

  空气如箍,嘎嘎作响,沈知白额上已见了汗珠,但是他心里仍然镇定,扛过
了两次偷袭,他现在对自己的神通信心十足。

  叶流霜转过了四五圈,见找不出他身上的破绽,便放弃了这个战术。

  她左手食指在鲛鱼皮剑鞘上一弹,一柄细直长剑从鞘中跳出一截。

  呛啷一声,她拔剑在手,剑光如雪,向对手倾洒过去。

  沈知白早取剑在手,与她斗将起来。

  叶流霜此时神情专注而从容,剑法飘逸不群,一派宗师气度,顿时把观战众
人对她的印象生生扭转了过来。

  沈知白的剑术乃是沈家祖传,唤作「春日迟迟」,剑招舒缓绵柔,犹如春阳
和煦,懒照人间,剑势连绵不断,又如迢迢春水,不绝东流。

  两人一个姿容出众,一个仪表非凡,这么和和气气地打起来,观赏效果绝
佳,顿时引来阵阵欢呼喝彩声。

  云知还摇头晃脑,念道:「『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
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
』」

  李萼华瞧了他一眼,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眼中殊无笑意。

  云知还心中一跳,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师弟只是突然心有所感,想起师
姐的美丽来,故而忍不住寻章摘句,卖弄一番,好讨得师姐的欢心。」

  李萼华微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再理他。

  这时场中又出现新的变化。

  只见叶流霜手上长剑仿佛活了过来,在她莹白的掌中不断振跃,她一剑刺出,
手腕所递力道与自主颤晃的剑尖叠加,竟然教人完全摸不清所刺方位。

  沈知白发动神通,仍觉得有些吃力,那柄剑似乎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预测起来格外困难,渐渐有些左支右绌,身前时而漏进一丝剑光,又被他的护体
真元震散。

  只是这样一来,消耗越来越大,再打下去,非输不可,他一咬牙,已决定使
出最后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