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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晴湘西之青囊书院】(21-30) 作者:死鬼吹灯

2022-06-20 08: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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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晴湘西之青囊书院】

作者:死鬼吹灯

            021玉女品萧(H)

  四人睡饱又用了早饭,新雇的车驾也到了客栈门口。只见一驾二马拉的车,
车身也宽敞,唯独没有车夫。他们这一路要直穿巴蜀之地,往西北而去。寻常车
马夫或是不识路或是胆怯,均去不得。再者这路上时而走官路,时而走小道,因
此自己驾车最相宜。

  这二马的车,女子难以驾驭,四人便分了两队。老洋人和花灵先驾五十里,
鹧鸪哨和封门仙再驾五十,如此轮换。

  老洋人面露喜色,他这几日坐车乘轿,无趣不说还坐的他屁股生疼,好不习
惯。此刻能御马而行,心里自然畅快。想前面蜀地,只要不到边境,也没什么惊
险。鹧鸪哨叮嘱了一句小心,便扶着封门仙上车,四人启行。

  封门仙与鹧鸪哨同在车内静坐,因昨日亲热太过,两人正拥着昏昏欲睡。突
然听得老洋人与花灵叙话,老洋人不知这车内隔墙有耳,直言而道:「花灵,你
觉得不觉得最近师兄有点奇怪?」

  花灵懵懂,便问:「如何奇怪?」

  老洋人与花灵一同长大,说话没有遮掩,便道:「你绝不觉得,师兄对仙儿
姐姐有意思?」

  只见鹧鸪哨深呼一口气,闭眼调息压制心火。封门仙笑的花枝烂颤,心想你
自恃一门豪杰,却瞒不住那半大小儿,如何不笑。鹧鸪哨怒起,一巴掌直打在封
门仙盈盈臀上,封门仙这才作罢,面露委屈。

  「不是吧,你不要乱说,当心坏了仙儿姐姐名节。」花灵忙道。

  这花灵伶俐非常,虽然是已经探得封门仙的心思,此刻却依旧要回护她女儿
家的脸面。想想这事需从长计议,那能胡乱拉扯,怕是反倒坏事。便揣着明白装
糊涂,硬是要反驳老洋人。

  「不是?我说师兄喜欢仙儿姐姐,跟仙儿姐姐名节有什么关系?要有关系也
是跟师兄名节有关系,你说的哪跟哪啊?」老洋人道。

  「就是有关系!」花灵粉拳砸在老洋人身上,只盼他赶紧闭嘴。

  「最好不是。」老洋人又念叨到:「否则,我看就是一厢情愿。」

  鹧鸪哨听得此言,恨不得登时跳车,将老洋人一顿毒打。幸得封门仙阻拦,
她低声道:「难得听这二人说体己话,不好好耍弄他们一番,他们怎知江湖凶险?」
说罢对着鹧鸪哨挤眉弄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师兄怎么就一厢情愿了?」花灵听老洋人话中似是有意
贬损鹧鸪哨,就更不依了。

  「我不是说咱们师兄不好。且不说人家看不看得上咱们,就是看得上,难道
让人家一介神医,不看病不施药,跟着咱们,满山遍野下墓寻珠?可能吗?」老
洋人总算得了机会,便如竹筒倒豆子般把那心里话和盘托出。

  「有什么不可能的?咱们师兄多好啊,一派掌门,少年英雄,武艺高强~~」
花灵强辩道。

  「这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哪有姑娘家因为男子武艺高强嫁人的,况且人自
己武艺不挺高强吗?」老洋人驳道,「若是师兄真有这心思,我们得劝他趁早作
罢。我这也是为他好,免得他来日伤心,你懂什么?」

  花灵对着老洋人又是一通粉拳,直说鹧鸪哨种种英雄,哪里有老洋人说的如
此不堪。

  鹧鸪哨坐在车内,两手握拳,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封门仙则捂着嘴
笑的前仰后合。

  「你还笑,莫非你跟他一样心思?」鹧鸪哨佯怒道。

  封门仙这才正正容色,露出娇柔姿态,说到:「我与师兄倾心,师兄自然知
道。」说罢又投怀送抱,在鹧鸪哨脸颊上轻啄了几下。

  老洋人与花灵一路叙话,但是这车中二人早就不听了。只见两人贴身抱着,
鹧鸪哨拉了封门仙的手,喃喃道:「怎么手这么凉。」

  随即拉开衣襟,将那小手隔着衣料按在滚烫胸膛上。

  封门仙见他如此温柔体贴,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便乘其不备,干脆身影一
闪,直坐在了鹧鸪哨怀里。

  这车仅拉二人,左右平衡有度。她突然换边,车身不由得一颠。只听那马儿
嘶吼一声,老洋人四下观瞧,也没见坑洼乱石,随即转头问道:「师兄,仙儿姐
姐,没事吧?」

  封门仙闹了个大红脸,正要回到位上,却被鹧鸪哨一把按在怀里。只见他挑
帘探头,对老洋人正色道:「无妨,这官道积年破败,你二人还是小心些吧。」

  老洋人应了一声,随即继续驾车,只以为是这马作怪。

  苦了这封门仙,心跳如擂鼓不说,还被困坐在鹧鸪哨怀里不得挣脱。

  鹧鸪哨见她面露羞涩,低声问道:「怕了?」

  封门仙一听,生出顽心来,趴到鹧鸪哨耳边低语:「师兄自然是不怕,那时
节被人撞破,师兄就再说自己练的是什么功。」

  鹧鸪哨闻言不禁耳红,这丫头实在嘴坏。不禁轻捏住封门仙后腰,非要她吃
痛才能长个教训。

  封门仙吃痛,又不敢出声,便在鹧鸪哨怀里扭来扭去,悄声道:「好你个负
心汉子,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看你心狠的很!」

  鹧鸪哨被她在那要命的地方蹭来蹭去,阳根已经半勃,只能咬牙按住封门仙
后腰,低声道:「好好坐着,莫再乱动。」

  封门仙看他如此正经,不敢再动。再看他面有尴尬,随即心道不对,一时调
皮,伸手就去摸鹧鸪哨胯间。

  那东西原本正在涨挺,让她一摸,更是陡然成了气候,再藏不得了。

  鹧鸪哨羞臊气恼,这师弟师妹就在一丈之外,让他怎能不心生尴尬。

  封门仙将那沉甸甸肉棒隔着衣衫握在手里,想起昨夜春宵,竟心生酥麻。套
弄了片刻,便贴近鹧鸪哨耳边,轻声道:「师兄莫急,我自当为师兄去火。」

  鹧鸪哨不禁慌张,这车马简陋,二人若是动作大些,必定被发现,正要阻拦。
却见她跪至自家身前,面色潮红,眼泛桃花,撩开面前青丝,随即解了他的腰带。
那肉刃蓬勃一跳,便立在空中。鹧鸪哨心下一惊,还未及反应,封门仙就俯下身
子将他那剑拔弩张的物什吞进了一双樱桃小口中。

  鹧鸪哨倒吸一口气,这一遭玉女品萧他虽耳闻,却未曾受用过。只觉得那小
口又热又湿,一条小舌将那他肉枪寸寸舔遍。那封门仙以口为穴,任他抽插了百
余下。再抬头时,但见那樱桃小口被巨物撑开,看得他淫心四起。

  这玉女品萧,因男子器型不同各有说法。若是勃起时紧贴男子腹部的「南阳
卧龙」,女子品萧时,男子只能看见青丝颅顶,便趣味大减。而鹧鸪哨这太公杆
则不同,女子口含玉箫时,仰面朝上。那时节面露春色,樱口生津,叫男人看了,
必定心神摇曳,更生疼爱。

  再说这女子品萧,若非是自家心甘情愿,就难免索然无味。片刻之内,就会
下颚酸胀,体力难支。唯独是那女子思君情甚,才能二人同欢。女子但凡有仰慕
之心,只恨不得能使尽浑身解数讨情郎欢心。那时节放下女儿矜持,含羞侍奉,
必然又羞又喜,穴里阵阵撕绞,方得此间乐趣。

  此刻封门仙对着那昨日酣战一夜的玉箫宝塔或舔或弄,直叫鹧鸪哨通体舒畅。
她跪在鹧鸪哨腿间,两手捧着那肉茎,只觉得那灼人的男根正在手心里勃勃跳动,
于是张开小嘴,啧啧嗦那肉冠。想到自己此刻姿态,心里羞耻万分,可偏是越羞
越喜。眼看鹧鸪哨已失了定力,口中那枪头泊泊正流出淫液,只觉得蜜洞里酥麻
一片,口中竟生呜咽,腹里阵阵收紧,身下湿湿黏黏。

  鹧鸪哨头回受用这玉女吹箫,不能抵受,在封门仙口里又冲撞了约莫百下,
便在那樱桃小口里泄了阳精。正在尴尬之时,却见那封门仙扬起脸蛋,双颊绯红,
朱唇一片湿润,嘴角沾着白腥。

  鹧鸪哨只觉得双目充血,再看她略略张口,殷红小嘴里,含着一口浓浆。看
得他一时叁刻之间,血直下涌,居然又冲那孽根而去。

  封门仙含羞带臊,竟将那白浆悉数咽下。随即趴在鹧鸪哨膝头,一头青丝,
更生妩媚。

  正所谓,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鹧鸪哨见此光景,阳兴又盛。他是那盛
年猛虎,初食肉味,竟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顷刻之间,孽根又起,看的那封门
仙面红耳赤,只得再施手段。

  鹧鸪哨二进宫,也算是享了这人间极乐。心想这封门仙也是一方的豪杰,江
湖上肆意的侠客。但看她此刻伏于自家胯间,将那男根亲吮舔嗦,不觉心中添火。
双手捧着那清丽脸蛋,做尽了那龌龊之事。

  此番弄来,鹧鸪哨久战不泄。这封门仙心里默算,总不能让他憋着这一股阳
精驱车。想到前番鹧鸪哨种种温柔,也再不怕他见了孟浪,又低下头去,将那囊
袋半含在口中细细舔来。

  鹧鸪哨只觉得的那子孙根似是入了一池温水,一时竟手足无措,再记不得规
矩礼数,捧了女子小脸,便往那要紧处按。浑身劲道无处发泄,左手一用力,竟
将那马车木座边上一处捏的粉碎。

  封门仙口中生津,手口并济,一边将那肉铃铛吸舔的啧啧作响,一边撸动鹧
鸪哨阳根,还不时将那铃口收入口中细舔马眼,非要他一泻千里方止。

  鹧鸪哨只觉气血上涌,双眼竟模糊起来。胯间无比受用,禁不住遍体酥麻,
等那封门仙如灵蛇一般的舌尖一路到了会阴穴,就再忍不住,将那肉刃强塞进女
子口中。随即冲破阳关,将那一腔爱怜,尽数喂给了娇妻佳人。

  封门仙也不避讳,将那浓精一口咽下,心中暗道:昨夜春宵不过个把时辰,
他竟得如此,真真是烈烈男儿。

  鹧鸪哨连忙将封门仙抱入怀中,再探她女子门户,竟是一片湿黏。

  封门仙附在鹧鸪哨耳边,悄悄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随即伏在鹧鸪
哨胸口,听得他心跳如雷一般,二人唇齿相接,喜不自胜。

  车行至一处,老洋人和花灵停下马,到车厢之内换下二人。

  这二人翻身上马,四目相对,不禁羞涩。突听车内得老洋人对花灵说:「这
车里怎么一片骚腥味?这座也是坏的,难道是那车行见我们不雇车夫,就糊弄我
们?」

  花灵不知其故,自道:「这车厢在马儿身后,师兄只要马儿跑,不许这马儿
放尿不成?」却又不敌那骚腥味,随即取出身上香囊,挂于车中,又说:「挂了
这香囊,师兄一会就闻不到那骚腥了,且睡一会吧。」

  车外封门仙与鹧鸪哨二人听得,不禁面红耳赤。鹧鸪哨正身驾车,对封门仙
说道:「若是累了,就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吧。」

  封门仙靠在鹧鸪哨胸口,合该这一路渺无人烟,两人难免亲嘴咂舌。驾车不
久,但见那鹧鸪哨正色道:「驾了这车,才知道隔墙有耳,非礼勿言。」

  老洋人在那车内,正要打盹,听得此言,目瞪口呆。心想那刚才种种,悉数
让鹧鸪哨听去,不禁心生悲凉,不知道这次又要如何受罚。

  但见那花灵喜不自胜,心道叫你胡说八道,不知要如何受罪了。竟是仰面而
笑,恨不得拍案而起。

……

              022志怪淫词

  这一路无事,四人沿官道而行,白天赶路晚上歇脚,顺顺当当了到了蜀中。

  那日,正赶上花灵和老洋人驾车,鹧鸪哨在车内佯做打坐,心里却在盘算:
自己既然已经和封门仙私定终身,不如到了玉树宫就向她师门提亲,二人也好有
名有份,成结发夫妻。但是如此一想,又忍不住想起些恼人事来:自己身负诅咒,
也不知道她师父师母答应不答应。这二人成了亲又如何,便是夫妻同闯江湖,万
一有子嗣,岂不是又将这红斑血症传给后人。如此这般,鹧鸪哨心中七上八下,
正是苦恼之时。

  封门仙在一边,趁着还有日光,掀了侧帘,此刻正翘着脚悠闲看书。前些天
路过一处小镇,趁着鹧鸪哨去买吃食的时候,她从书摊上拣了两本书,反正这路
上除了驾车就是坐车,也好打发时光。没想到这两本名为志怪小说,实则是淫词
艳闻,本以为能看看民间妖怪传说,不想妖怪的确实有,但都是那不正经的好色
妖怪。其中无非人鬼交媾一流,她也就勉强看看,聊胜于无。

  鹧鸪哨想来想去,心里一团乱麻,轻叹一口气,睁开眼观瞧封门仙,只见她
惬意的躺在一旁坐上,翘着脚,摇头晃脑的正不知道在读什么书。见她读的颇有
兴味,倒也忍不住好奇,于是猿臂轻舒将那书从封门仙手中拿了过来。余光一瞟
就看见她正要上前撒泼。于是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翻动书页,倒是非要看个究
竟。

  这不看不要紧,只见他面色越来越差,没读两页就目露凶光。封门仙羞臊恨
不得跳车而去,却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

  但见那几页,先写一书生向一位小姐求欢,趋严谄媚,竟以死相逼:「~~
那书生双膝跪下道:「今夜万望小姐垂怜,我实指望与小姐一谐鸾凤,小生这一
点灵犀已在小姐身上,若小姐竟弃于不顾,此身不免向茫茫泉路矣,望小姐救命。?」

  随后写这二人云雨,用词下流粗鄙,泼辣无遮:「~~任其鸾颠凤倒,雨覆
云翻。正是:香喷檀口,鸡舌初含,凤膏凝滑,涓涓露滴心。?魂荡意迷,看之
不已,把个指头他妙处拨拨挖挖,将中指进内款款动之,见缝儿有些开,伏身便
将舌尖在上面乱得门搭搭。凑着缝儿把如铁硬的鸡巴头向中一耸~~」

  最后又是些拙劣淫词,无非什么「绣枕鸳衾分外佳,可曾踏破巫山路」,
「一弯暖玉透郎怀,并蒂红莲称小娃。」

  鹧鸪哨看了心里哑然失笑,将那淫书攥在手里,侧眼看着封门仙。好在她还
知道害臊,此刻正面红耳赤垂头丧气。他正为二人之事苦恼,不成想这刁蛮女子
竟然就坐在叁尺开外看这淫词浪曲看的津津有味。

  「哪来的?」鹧鸪哨低声道。

  「自然是买的,难不成是我写的?」封门仙恼羞成怒,撒起泼来,就要夺那
书。

  「封神医,平日就看这种书自娱?」鹧鸪哨就是不给她,干脆将那书贴身装
了。

  「难不成我看什么书您老人家还要管吗?」封门仙冲上去就要撕鹧鸪哨的衣
襟抢书,却被鹧鸪哨看破,将她手腕拿了,叫她无计可施。

  「你既然叫我师兄,我当然可以管。」鹧鸪哨理所当然的说。

  封门仙气的血冲脑袋顶:这个混账,居然如此强词夺理。但知道他是个不屈
性子,只能软了身段,略微撒娇道:「我买的时候又不知道它写的是什么,我看
那名字以为是志怪小说,你莫要冤枉好人。」

  「既然也不是你要看的,你抢什么?」鹧鸪哨驳倒。

  「那也是我买的,是我的!你这是绿林强盗巧取豪夺!」封门仙挣脱不得,
便又撒起性子来。

  「我本来就是绿林强盗!封神医不知吗?」鹧鸪哨歪着头神色得意。

  封门仙这下无言以对了:他可不就是强盗吗?还是强盗的头子!

  眼看着争执不下,封门仙便出言相激道:「师兄怕是自己看了喜欢,寻个由
头从我这拿了,想留下来自己看吧?」

  「在下可不像封神医,没有这种爱好。如此拙作,我等会就把它烧了。」鹧
鸪哨哪会上这当,轻描淡写就给挡回去了。

  「好,好得很!我玉树宫琳琅洞里,多的是讲男女之事的书,光讲杨梅疮就
有几十本书,里面图文具备。师兄如此正经,到时候也一起烧了得了。」封门仙
骂道。

  「那是医书,如何一样。」

  「如何就不一样?不都是一样的事吗?好师兄,你还给我,我自己烧了还不
行吗?」封门仙半怒半娇,偏这鹧鸪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实在没办法。

  「当然不一样,这淫词艳曲,专写男子谄媚女子孟浪。下流。」鹧鸪哨一本
正经。

  「好好好,我下流,我下流!您高洁,您是高山青柏,冰川玉石!」封门仙
气的要跳车,这东西被他拿去,岂不成了自己的把柄。心里骂道:混账东西,平
日里没少下流,板起脸来倒是成了我爹一般,如此理直气壮。

  鹧鸪哨看她气的打转,心里憋着笑,方才的一应烦恼也都如烟消云散。他眼
看封门仙撒泼撒娇皆不成,只能垂头丧气的认栽,更觉有趣,心情大好。

  封门仙气闷的半日,看鹧鸪哨也不来哄,更是气上加气。老洋人和花灵眼看
着二人似乎正在闹别扭,却也不敢打听。

  一行人到了落脚的客栈,天色渐暗。这客栈当街,前面没有多远就有个夜市,
老洋人看了不禁心里痒痒。毕竟他和花灵都是半大的孩子,平日里哪里有这样的
机会走马观花看人间烟火气。有心去和师兄求情,却又怕挨骂,最后二人商量商
量,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到了鹧鸪哨面前。

  没想到鹧鸪哨居然一口答应,只是叮嘱路上小心莫要生事。

  老洋人和花灵面面相觑,倍觉不可思议。但是既然得此侥幸,那里还会问因
由,生怕提脚晚了鹧鸪哨反悔,两人连连应答,立刻脚底抹油。

  吃罢了饭封门仙在屋中独坐,她听鹧鸪哨说瓶山已毁,心里不禁惋惜。那处
端的是座好药山,若是好好用来,不知道能活多少人。

  偏偏这朝朝代代的皇帝老儿无不念着长生不老。想想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过着,如花美眷在身边陪着,任凭是谁都希望这好日子没个头。几千年来,各个
落空各个想,还不思悔改,把个好端端的造化之处生生毁了。

  她从瓶山内外拾得一些草木药石,左右今夜无事,正好分拣一二。长途路远,
若不是什么稀罕物不如直接卖了了事。

  她正潜心定神,突听的有人叩门,看那门上绰绰身影,是个高大身躯:不是
冤家又是哪个?

  她到不急着开门,且让他一等何妨?

  仔细想来,这路上数月,自己偶有闲暇,便是一心扑在了那冤家身上。长此
以往,疏忽自家功夫,如何是好?左右是他无理取闹在先,今夜无论如何定要给
他赶回屋去,否则以后这二人之间岂不没了规矩。

  如此想着,这才起身开门。

  鹧鸪哨站在门口,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却一言不发。封门仙有心就给他
堵在这门口,又怕人来人往看见侧目,这才侧了身子放他进屋。

  「老洋人和花灵去夜市了。」鹧鸪哨没头没脑的说。

  「他俩本是半大的孩子,自然有些玩心,也且让他们逛逛吧,也长长见识。」
封门仙应到。

  随后两人各自坐下,也不说话。封门仙将手里功夫做完了,看他还木愣愣坐
在一旁只顾喝茶,心道难道你是来姑奶奶屋里喝水的吗?

  随即摆出送客架势:「师兄要是无事,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夜深了往女人
房里钻,下流。」

  原本她不愿言语中露出白天之事,以免显得她小气。但是一张口就搂不住了,
现下听来,倒像是半怒半娇,心里不甘,却也没法子。

  没想到鹧鸪哨一言不发,只将面前桌上一应之物稍微收整,边从怀里掏出一
物来。

  封门仙心想,这厮莫非自己买了邪书来讨她的好不成?

  只见那书无封无名,于是便将那书翻开来看。没想到不看不要紧,一看竟是
被勾了魂一般,再挪不开眼睛。

……

             023七星定尸针

  原来这本是鹧鸪哨多年来下墓寻丹各处所见所闻的记载,鹧鸪哨虽是绿林草
莽,确也是个仔细人。这里面记得虽然简略,却也精到,还有些许图谱。

  鹧鸪哨有此记录,一来是为了日后查证,二来也想着人在江湖,生死难料。
万一有个阴差阳错,也好让搬山后人有个参详。

  封门仙一看此物,竟如获至宝,如痴如醉的读了起来。鹧鸪哨为她略揽了揽
额发,说:「你若是想知道民间志怪,不如直接来问我。」

  封门仙闻言一愣,再看他时眼神温柔,不禁心口一甜。更何况现在她一心都
在那书上,将自己片刻前发的愿又忘光了。

  鹧鸪哨早就看出封门仙是个凌厉性子,只恨不得能日日在江湖绿林中找那新
奇玩意。她虽然也入山下墓,但是毕竟是医派中人,怎及搬山一门见多识广。此
刻封门仙见了他这些年的游记,自然喜不自胜。

  鹧鸪哨何等人物?十几年间江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洋大盗,做的又都是
那下墓倒斗的事,见的无不是怪谈乱闻。虽然大多与明器有关,但是也有好些怪
虫毒物,神丹秘药之类,正正是搔到了封门仙心里的痒处。

  鹧鸪哨看她摇头晃脑,大觉可爱。只见她读到妙处,急急垂问,一会儿恨美
人盂残忍下作,一会儿惊叹竟有人以树为棺,再道天下竟真有观山太保。甚至还
发起愿来,说鹧鸪哨这些年恐怕是落下了不少青囊书院看重的宝物,若有功夫,
还是一一取来最好。

  读到鹧鸪哨为救陷入圆光阵的陈玉楼,一记魁星踢斗踢死了那只百年老狸子,
封门仙惊的合不拢嘴。

  「师兄,你说那狸子真的骑着一只白兔?」封门仙一脸好奇。

  「当然是真的,那百年老狸已经有了道行,以溺圈地,还使得圆光镜,不知
道做了多少恶事。」

  「书院有一门奇门法宝,里面有这百年狸子骨粉,我倒知道它有迷人耳目之
法,却从未见过狸子骑着兔子的奇景,那狸子尸身呢?」封门仙道,想来不知道
是如何滑稽呢。

  鹧鸪哨只说那狸子被陈玉楼拿去,封门仙不禁又是一番心痛惋惜。

  到了瓶山一节,封门仙细细读来。原来在那六翅蜈蚣之前,鹧鸪哨已经降服
了一对黑琵琶,不禁捶胸顿足。想来那黑琵琶毒蝎是如何珍贵,竟因自己下去晚
了而堪堪错过!

  「那日我若是早到片刻,就能取了那黑琵琶雌雄两尾了!」封门仙叹到。

  「你要那剧毒蝎尾做什么?」鹧鸪哨不禁好奇,不知道这妖孽毒物,到了青
囊派手里又有何妙用。

  「就可以做七星定尸针啊!」封门仙急道。

  「从来只听说过星官定尸针,从未听过什么七星定尸针。贵派倒像是把盗墓
一门的绝技学了个十成十,怎么又定起尸来了?」鹧鸪哨不觉奇怪,这但凡是棺
中丹药,无论是怎样的灵药仙丹,中了尸气皆不能用。这青囊派下墓寻些古书图
谱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开棺定尸了?

  「师兄有所不知,这七星定尸不是为下墓寻宝,而是吐蕃一地为了防人死后
尸变而用的难得法器。」封门仙解释道。

  藏地平民百姓多用天葬,中原人士大多觉得藏地风俗诡异自成一派,实则不
然。早在古书《周易》中就有「古之葬者厚衣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的记
载,天葬渊源长久,可见一斑。

  藏人认为,人养叁禽四畜,活着的时候食其肉着其皮。到了死后,自然也应
该不吝自家的一身皮肉。按照大乘佛教教义,人死之后,魂魄堕入轮回,一副尸
身本就无用。倒不如把这天生的一副骨肉,还给天地,得舍身布施之功。

  天葬又有仪仗,不能随意而行。需要到天葬台行礼,方得正果。行礼之时,
由家人或者天葬师,用尖刀利刃,将死者依制剖开。还要诵经超度,摇鼓吹号。
那时节鹰鹫得号,在山间谷中盘旋不下,乃奇景也。这其中诡秘,按下不表。

  天葬典仪并非随死随葬,而是颇有阵仗按月行典,通常由寺庙喇嘛主持。也
正是因此,平常百姓若是死了,必得停尸一处数日。为免尸体腐败,又为死者体
面,就需要在停尸前用草药浸过的裹尸包将尸身裹了。需知这藏地地处昆仑龙脉,
地气不灭,龙气旺盛。藏人不用棺,尸体又不灌砒霜水银,若遇上裹尸前就已现
凶相的,难免诈尸扑人。

  藏地不兴桃木金银法器,只用骨针蝎尾一类。图的就是一个功德圆满,那时
节鹰鹫来了,自然将那骨针蝎尾一同吞下,也算全了那「褪尽骨肉皮」的舍身功
德。

  「这七星定尸针,以蝎尾制成。用秘药浸过,坚硬无比。定尸时,双手两针,
双脚两针,喉一针,颅顶一针,丹田一针。蝎尾落处,不出血不流浆。其他的无
妨,非是那颅顶一针,需得尺长带勾,必得是有道行的毒蝎尾才可。偏这藏地苦
寒,常年无雨,此物就更是稀罕了。」封门仙解释道。

  鹧鸪哨对天葬一说略有耳闻,只是从不知其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奇闻轶事,想
来天下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又听得藏地崇尚轮回,心想这岂不是正应了「轮
回雮尘珠」之典?如此想来,这雮尘珠说不一定真的与藏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心中倍感安慰。

  封门仙因为片刻之差没能得手那黑琵琶,心里不甘,揪着鹧鸪哨细问那黑琵
琶到底有多大,是否真的如书上记载的一样「腹如釜,尾如刀。」

  鹧鸪哨闻言,身子后仰,两臂一舒,比划着说:「大概这么长吧。」比划完,
顺手就拢住了女子肩膀。

  封门仙听得眼馋,心里无限懊恼。待她反应过来,两人早已成了依偎之势。

  她心道,好你个搬山魁首,使得一手扮猪吃老虎的下流手段。正要恼他,但
见他款款深情在眼中,不觉又软了半扇身子。此刻把那书册细细看来,觉得鹧鸪
哨一生奔波,那古墓中机关重重何其风险,他不知道几经生死,让她个慈心女子
如何不心生恻隐。

  封门仙平素绝不是个有来无往,隐忍不发的性子,她那些个师兄弟无一没有
领教过她的手段。没成想到了鹧鸪哨手里,竟是他要恼时便恼,要哄时便哄。如
同孙猴子落入如来佛掌心,任她天高的手段,浑身的能耐,也再难逃脱。

  心道:罢,便由得他去。

……

            024江湖险恶(伪H)

  这一天,众人从官道转行山路,约莫有半日,突然天降大雨。封门仙知道这
蜀中多夜雨,此时下来,怕是要下上一夜方休。于是连忙将马栓了,依着一个山
洞石穴,搭起雨棚。众人见得封门仙手中的蟒遮,连道此物轻巧合用。只见那蟒
遮是取蟒蛇蛇皮,刮鳞风干浸油制成,既能遮风挡雨又轻巧。

  封门仙倒是不以为然,原本这遮风挡雨最合用的就是油纸,而非什么江湖宝
贝。只可惜油纸笨重易碎,带着赶路实在太麻烦。

  四人眼看山雨不停,只得在那洞中吃些干粮,胡乱将息一夜。

  约莫到了子夜时分,老洋人和花灵睡得正熟,鹧鸪哨乍从梦中醒来,发现封
门仙不知所踪。鹧鸪哨往火里添了些柴,又添了防蛇虫的金蟾丸,等了一刻有余,
却还不见封门仙回来。

  此时虽雨势稍歇,却还是缠绵不断。好在这蜀中也不冷,雨水滴在身上倒也
宜人。鹧鸪哨轻身一纵,上得旁边一颗大树,搭眼而瞧,却不见封门仙人影。虽
然知道她也是女中的豪杰,身怀武功。但这荒山野岭唯他们四人而已,现在寻她
不见,难免心中不安。但看得眼角处银光闪烁,似是有水面映月。再侧耳一听,
听得远处水声哗啦,心中便有了计较。

  鹧鸪哨寻声而去,果然见得山中有一池山泉水,池中有一女子,正背对着他
梳洗,但看旁边巨石上的衣物,就知道是封门仙。心道好个冤家,哪有人在这山
林夜雨中,有觉不睡跑出来泡山泉的?随即眼神一暗,心生一计。

  鹧鸪哨轻功卓绝,身轻如燕,只见他身影一闪,落在了池边一颗树上。两指
一弹,将一松果打在池侧,单等封门仙去查看之时,这才轻手轻脚落在那巨石后
面。

  他先是将那女子衣物一应掳去,然后嗖的一下,跳到了那巨石之上。

  封门仙有突然听得人声,心中大惊,正要去取她衣物兵器,只见得一个黑影
端端落在那石上,而她那身衣物早就不翼而飞。心道这叁更半夜四下无人,若是
让她遇上个强盗响马,她手无兵刃,如何相博。

  但见那人开口,是个粗壮男子声音,道:「好个小娘子,竟赤身裸体在这山
野之间香汤沐浴,真是好情致。既然让大爷撞上,不如大爷我与你同乐。」

  这鹧鸪哨善口技,就是因此得名,莫说是扮个男声,就是山中的飞禽走兽也
照样学来,此刻施展自家本事,将封门仙吓的魂不附体。只听得她强压胆怯,道:
「阁下何方神圣?岂不知非礼勿视?还不速速退下,我师兄师弟就在附近,莫要
惹出干戈来。」

  鹧鸪哨看她未识破自己身份,心里起了顽心,非要戏弄她,干脆侧身斜躺,
摆出浪荡样子来,又道:「我原本在此闲逛,明明是小娘子你宽衣解带沐浴勾引,
如何此刻不认?这四下无人,小娘子何必害臊。就是你师兄来了,怕是也管不得
自己师妹勾搭野汉之事。」

  封门仙看此人言辞下流,绝非良善之辈,将一颗鹅卵石握在手中,使出青囊
派飞针刺穴的本事,可她功力尚浅,哪里伤的了鹧鸪哨半分,被他闪身躲过。又
听他说:「小娘子既也是江湖中人,何须计较那俗世规章?不如痛快答应,也免
得大爷我动手,反倒不美。」

  「阁下既是江湖中人,报上名来,你我若有渊源,万一大水冲了龙王庙如何
是好?」封门仙心存侥幸,青囊书院在江湖上还有些朋友,若是熟悉的门派,说
不定能躲过此劫。

  「我只想跟小娘子在这山野林中做一番夫妻,小娘子问及名号,怕不是有了
相许之心?若要问得,也得让大爷我消受一番再问,如何?」

  封门仙又羞又恨,此刻身边身无长物,如何与那贼人相斗?看那贼人似乎武
功不低,方才自己竟毫无察觉,若是打起来,自家未必能赢。心里害怕,流出两
滴眼泪来。心道,罢,今日只得以命相博,方不负师门清名。

  只见那身影略微一动,似是要跳下来,封门仙心生害怕,双手护身,惊叫道:
「贼子,还不退下!」

  鹧鸪哨飞身一跃,轻盈如猿,随即落定在那池边,正堵在封门仙面前。他玩
笑得手,不禁面带笑意,打眼看着封门仙,神色颇为得意。

  封门仙听得那贼人落在身前,正道不好。却看他并无举动,抬头观瞧,借着
月光看清了那人面目:不是她那合该挨千刀的冤家,又是哪个?

  心道:好你个鹧鸪哨,竟如此戏弄于我!心中又怒又怕又伤心,竟背过身留
下泪来。

  鹧鸪哨原本无非是起了些闺阁情志,想耍弄她一番,只见她眼泪汪汪,面如
梨花带雨。心道不好,全怪自己顽心太胜,竟失了分寸。

  封门仙转过脸去,心想自己一腔热血,女儿心肠,全在这冤家身上,他却如
此戏弄。万不能就让他如此得意,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这封门仙何等人物?玉树宫里人人唤她小师妹,从小是众星捧月。她习文练
武俱有天资,又在年少时就得了双修的道,这拳脚功夫虽不如鹧鸪哨,但那全因
为她年幼不得历练。哪里是个能忍气吞声任他戏弄的主儿?她此刻想来,自己若
是由着性子,哭闹一番,必是如同上次一般,叫这假道士真流氓哄去。只有引他
入瓮,将他也耍弄一番,折折他的一身英雄气,方得罢休。

  于是强打精神,嘴硬不饶,叫骂起来:「哪个哭了?瞎了你一双招子!我有
什么好哭?不过所托非人,遇人不淑!」

  只听她话虽硬,声音却颤,哭腔也难掩。鹧鸪哨一向只知封门仙率性如男儿,
哪曾见过她伤心哭泣。赶忙要安慰,无奈那封门仙却避着他,他没了办法,只能
除衫下水。好在那潭小,封门仙没了衣物,让他抱了无处可去。

  「这所托实实是好人!不淑虽是真,可我一片真心皆与你。你若再恼,既说
要如何才能消了气。」鹧鸪哨怕她是真的伤了心,此刻哪还顾得英雄颜面,只剩
下一身殷勤。想来那淫词艳诗居然不假,此刻除了除了伏低做小还得如何?

  封门仙见他上当,就势连打带骂,说到:「你个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假道士!
乘人不备的采花贼!满心下流的浪荡子!枉我一片真心,你竟如此戏弄!真是天
杀的贼子!绿林的强盗!」封门仙连打带骂,总算出了这一腔恶气。

  鹧鸪哨挨了她叁拳两脚,心里却美。他早知封门仙意属于他,但听她如此说
来,难免是志得意满。

  「这人确实杀得,火也放得,只这采花可是从未做过。我子夜惊醒,寻你不
见,如何不怕。见你沐浴花间,一时兴起,失了分寸。你莫恼,这万般错皆在我。」
鹧鸪哨连忙哄道。想她一介女子,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即使是身怀武功,被他偷
去衣物武器,如何不怕?越想越觉得此番失算,实在不该。

  「你满口是别人如何下流,今日这般骚话连篇,我看才是心中所想!你才下
流,你最下流!」封门仙娥眉一拧,一把掐在鹧鸪哨腰间。

  「我~~我~~」鹧鸪哨闹了个红脸,他见封门仙上下无遮,在这山雨林中
美人沐浴,难免心猿意马。才见色起意,言语间甚是轻薄。现在想来,不禁害臊。

  但见那封门仙不知何故也面漏羞怯,面上别扭,嘴里却娇嗔到:「怕不是你
心里原本想的就是那遭子事,言语间泄露了本心吧?」

  鹧鸪哨听她此言,瞬间面红耳赤,像是被说破心事,再不敢言语。

  封门仙直勾勾望着鹧鸪哨,两人在月下赤身裸体四目相对,只见她面有桃花
之色,一双纤手直接环在了鹧鸪哨的脖子上,婉转说道:「师兄平日不是满口的
道理吗?你倒说说,你见我沐浴,为何不说破?非要戏弄于我,是何居心?」

  鹧鸪哨直觉喉头一动,心中顿觉干渴,只能直言:「你既想沐浴,为何不告
诉我?这江湖险恶,若是真的遇上贼人强盗又如何脱身?我就是想吓吓你,也教
你以后万事叫我做个守卫。」

  「我要沐浴,与你何干,为何要与你说来?再说,这荒山野岭四下无人,师
兄满脑子不知道想的什么。说是要与我做个护卫,只怕念的是戏水鸳鸯的下流事。
我看江湖之大,就属师兄你最险恶。」

  封门仙步步紧逼,竟将那鹧鸪哨逼到了池边,但看他面露恐慌。心道,鹧鸪
哨啊鹧鸪哨,这次合该我得手。

  「师兄不是要与我在这山野林中做了夫妻,好好消受一番吗?怎得又怕了?」
封门仙不依不饶,往鹧鸪哨身上贴去。鹧鸪哨退无可退,只觉得那细腻皮肉正在
身上贴着,下身阳兴已现,心里尴尬万分。

  封门仙只觉得一粗壮之物正贴在她腿上呼呼散发着热气,心里得意,嘴上却
依旧不放松,语气软绵婉转,露出妖媚之气来:「你实话说来,到底爬在那暗处
看了多久?我又是如何宽衣解带浪荡勾引了?又如何就是你的小娘子了?」

  鹧鸪哨心想你这不正在浪荡勾引吗?可是怕她又恼了,哪敢说出。唯恐被她
真当了窃玉偷香之辈,连忙说到:「我没有!我可没有偷偷窥探,我来时你已经
身在池中,真没看见什么啊。」

  「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了你?那你倒说说,这是什么?」封门仙边说,边在水
里握住了鹧鸪哨那凶相毕露的孽根。

  鹧鸪哨原本还心存侥幸,想来又是天黑,又是水下,自己虽起了阳兴,却也
还有遮掩。不想这女子如此不拘,竟将他那命根子一把握住上下摩挲起来,冷不
丁的倒吸一口冷气。

  「师兄还敢说自己不是见色起意,下流狂浪。」封门仙娇嗔到,手里却不肯
放松。

  鹧鸪哨被她手上嘴上如此挑逗,实在是没有招架之力。有心让她不要胡闹,
可这女子在他怀中种种娇羞,手上伺候殷勤,又哪里舍得?一身的真气泄了一半,
心里也没了计较。

  封门仙眼看要成事,干脆面对着鹧鸪哨跨坐在他腿间,又伏在他耳边说:
「依我看,师兄即已经担了采花贼之名,不如就做了这采花贼之实。把方才的轻
薄之语,此刻演练一番来。」

  说完将鹧鸪哨的双手按在身侧,自己扭腰挺胯,故作了一番声张。

  鹧鸪哨居然心生紧张,两手扒住潭底的草石,心里只有那男女之事。就在他
把心一横,正要扑将上去之时,刚脱了鹧鸪哨怀抱的封门仙找准机会,起身一跃,
就出了水潭。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她飞快将鹧鸪哨脱下来的长衫裹在身上,随即
抱起他其余衣裤拔腿就跑。

  封门仙从小学的是悬崖峭壁上取仙草灵芝的功夫,这一番动作真乃是动若脱
兔,等鹧鸪哨反应过来,她早就赤着一双白莹莹腿儿,跑出两叁丈有余。

  鹧鸪哨大呼上当,这刁蛮丫头居然使出美人计,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那封门仙好不得意,笑的站不起腰。这遭总算是报了仇了,心中颇为痛快。

  「你~~你!」鹧鸪哨欲起身而追,无奈自己赤身裸体不说,还高挺着那一
杆孽根,如何能追?又气又恼,哑口无言。

  只见那封门仙身穿黑色道衫,一头青丝湿淋淋的搭在身下,月光下看来俏丽
无比。她对着鹧鸪哨灿然一笑,道:「鹧鸪哨!叫你戏弄我!这次好让你知道,
什么叫江!湖!险!恶!」

  鹧鸪哨气的以手掩面,正应了陈玉楼说过一句话:「栽了就是栽了!你得认
栽!」

……

              025东窗事发

  二人折腾了这半夜,封门仙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看那骤雨方歇,便燃起篝
火,换上自家衣裙,将鹧鸪哨一应衣物烘烤得了,便也就饶了鹧鸪哨这一遭。

  鹧鸪哨自知理亏,也领教了封门仙手段。他一身英雄义气,哪知道这小小女
子,竟能磨人心智至此!单等你一腔热血已付,那时节,看她落泪就你便心如刀
绞,看她气恼你直六神无主。到她胡闹之时,任你是哪路的英雄豪杰,何方的江
洋大盗,都是骂不出口,打不下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恨不得拂袖而去吧,
如是断臂剜眼,心里哪里舍得?哪还顾得自家颜面,倒像是喜怒哀乐都全随了她。

  两人在那林中依偎,自是有些俏皮情话,只恨方才未能成了男女之好。又怕
久久不归,让老洋人和花灵撞破,只得起身返回。

  谁知这厢,老洋人和花灵早就是大眼瞪小眼,各自面生尴尬。

  这蜀中气候温和,颇有些蚊虫。封门仙在时,一切无碍。她自小吞了不知道
多少秘药仙丹,所到之处,莫说是蚊虫,就是蛇蝎也不敢近半步。但她不在时,
其余人就得烧些草药避虫。鹧鸪哨去了一个时辰不止,那金蟾丸药力已尽,老洋
人和花灵竟是被那花蚊活活闹醒的。

  这厢师兄妹两人起身,却不见封门仙和鹧鸪哨,不禁哑然。这山野荒林,雨
又未歇,二人久不见归,好不奇怪。

  等着等着,老洋人和花灵不禁各生心思,殊途同归,两人嘴里不说,心里却
想: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能做的事情可不多。

  两人面面相觑,面红耳赤,佯装躺下,心里可是各自翻腾。

  老洋人心道,早看出来师兄对这封姑娘有意,难不成这是要趁夜成了好事?
这荒山野岭,难不成他二人要野合不成?如此想来,自家难免羞臊万分。再想起
师兄平日正经,不禁遍体肉麻。

  花灵也想,即使是这二人有意,也不能如此荒唐。她是闺阁女儿,又一向敬
重鹧鸪哨,便是想都不敢想,只能强闭着眼睛装睡。

  但听得有脚步声传来,二人更是认真装睡,他俩都是练家子,自然明白龟息
之道,各自强装睡息,以免尴尬。

  封门仙和鹧鸪哨二人到了,却兴意正浓,哪能就此睡了。两人看师弟师妹睡
得香甜,便壮着胆子,添了柴火,依偎着说些悄悄话。

  花灵和老洋人可没有鹧鸪哨那听机明辨的本事,此时二人说的是什么听不真
切,但却不约而同的探头打量:趁着火光,只见封门仙靠在鹧鸪哨肩上,鹧鸪哨
手拢着封门仙的腰身,两人贴耳说话,好不亲热。

  原本老洋人和花灵各自装睡,此时大惊,四目相对。只见老洋人以手指二人,
面上惶恐。花灵更是害臊,含羞蹙眉,也只能点点头。

  老洋人心道:这封门仙日后怕是一宫的掌宫元良,却被自家师兄就此白白骗
来,心里竟然生出些叹服来。

  但见两人越发亲热,怕是就要生出肌肤之亲。花灵眼看老洋人不避嫌,竟还
在观瞧,忍不住拿眼剜他。老洋人心生尴尬,正所谓非礼勿视,也不敢再看,实
指望这二人能收敛一二,切莫做出难堪事来。

  老洋人和花灵不过二十,未经人事,此刻又羞又怕,哪还敢看?但这不看就
罢了,偏偏耳边听得啧啧之声,便是再不知人事也知道那二人正唇舌亲热难分难
解。

  鹧鸪哨听得二人气息均匀,自以为他们已经睡熟了。他刚才遭了封门仙一通
撩拨,此刻心火难解。两人这下互道相思,难免起兴。今夜眼看不能成事,总得
一亲芳泽解解干渴。

  只见那二人胸贴着胸,面对着面,口舌相缠,啧啧生津,一番亲热,竟是如
胶似漆。眼看封门仙娇喘连连,鹧鸪哨只觉得两膀生出千斤之力,恨不得把她揉
碎了才肯罢休。

  花灵闭着眼睛,一脸哭丧。老洋人实在是听不下去,把心一横,无端端咳嗽
了一声,随即假做翻身。

  鹧鸪哨和封门仙二人听了心惊,连忙分开各自害臊。老洋人和花灵总算得了
清净,想那鹧鸪哨,平素独来独往,哪成想竟如此深情款款,让同门后辈好不吃
惊。

  鹧鸪哨这一遭被师弟师妹看破行藏,却还浑然不知,平日人前照样装作正经。
老洋人和花灵是半大的孩子,虽然目睹了二人亲热,哪有面皮向自家师兄问话?
两人一边装作不知,一边察言观色,生怕成了二人的绊脚石。

  话说这花灵和老洋人虽然撞见了自家师兄的尴尬事,但是俩人私下言语,免
不得都是高兴。寻常一举一动,见得鹧鸪哨是真心喜欢这封姑娘。而这封姑娘虽
说对他们叁人一样照顾,但是对鹧鸪哨可谓是无微不至。老洋人和花灵俩本就年
幼,鹧鸪哨若不是实在没有选择,也不会冒险行事将他们带在身边。虽然他二人
皆有本事,但是往往自觉不够助师兄一臂之力。此刻眼见鹧鸪哨半生流离,好不
容易有这么个红粉佳人与他倾心,哪里舍得破了这桩姻缘。再说这封门仙有门有
派不说,自家还有通天的手段,与鹧鸪哨可算的上是天赐的良缘。如此说来,老
洋人和花灵只恨不能此刻便压了二人拜堂,以免夜长梦多。

  「我看这青囊派重师门,师兄此去,一定会向封姑娘的师父师母提亲。」老
洋人和花灵在车内偷偷叙话。

  「真的吗?莫不是咱们想多了吧?」花灵问道。

  「你听师兄的,准没错。他俩都~~都这样了,保不齐这一路上~~珠胎暗
结~~到时候师兄若不给仙儿姐姐个名分,咱们在那玉树宫人家地界,岂不是要
给剥皮拆骨了!到时候你我也没好果子吃!」老洋人言之凿凿,他自恃比花灵年
长,喜欢搬出师兄架子来。

  「你别乱说!」花灵闺阁女儿,听他说什么珠胎暗结,臊的不行,却又说到:
「但是师兄不是说了吗,他一生所愿就是找到雮尘珠。等咱们知道了雮尘珠的下
落,他会不会弃仙儿姐姐而去啊?」

  「不可能!」老洋人驳道:「咱们这次去拜访仙门,还全凭人家门派指点,
若是师兄做了人家姑爷,人家自然亲近。否则就是再有渊源咱们也是外人,师兄
又不傻!」

  「那要是你说的,仙儿姐姐怀了~~她不就不能随咱们去寻那雮尘珠了?」
花灵虽是羞涩,但是此刻问题要紧,也顾不得了。

  「你可真笨!若是这木已成舟,就算仙儿姐姐劳动不得,青囊派自然会派其
他弟子与咱们同去寻雮尘珠!难道要让他们姑爷深陷险境而不顾,让自家徒弟守
寡啊?」老洋人越说心里越有底气,此事只有好没有坏。只盼那鹧鸪哨榆木脑袋
开窍,可千万不要不识抬举才好。

  「你不是说雮尘珠不存在吗?怎么现在又相信了?」花灵骂道。

  「说你笨你还真不聪明!」老洋人佯怒道:「你没听人家仙儿姐姐说啊?她
那祖师婆婆,跟搬山门人私定终身。找了咱们七十年!七十年啊!在咱们这就是
两辈人。又是出家又是龟息的,她如此情深意重,要是没有得到什么要紧的消息,
只怕早殉情死了!仙儿姐姐说,她那祖师婆婆都九十二岁了,还惦记着咱们呢,
那肯定是知道什么。」

  花灵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再想这老前辈,真是侠骨柔肠,这七十年,竟不
知道是如何度日如年。

  「我看啊,那天陈玉楼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咱们遇上这仙儿姐姐,算得是
否极泰来。得了钱银武器,有了雮尘珠的线索不说,现在师兄还白得一媳妇。我
们这白跑了几千年,也该转运了!」老洋人总结到。

……

             026三百里入藏

  (感谢收藏,感谢珍珠,多多互动,从这章开始我就是天下霸唱天津分唱)

  四人又驾车半月有余,终于到了川藏交界的石渠县一带,这石渠县向西就是
藏地,县中已经可见蕃地打扮的藏人。此县虽是弹丸之地,但却有不少藏地商贩
来往经营,卖的无非是皮草麝香,雪莲虫草一类。

  到了此地,封门仙随即拉着搬山叁人,四处打点行李。众人先去药铺买了药,
又去寻那一应入藏所需。封门仙原本就安排好了时间在七八月间返回玉树宫,众
人总算是不用冒雪跋涉,否则那可真是要难如登天。饶是如此,封门仙依旧买了
不少姜汁烧酒之类的御寒之物。又制得一瓶雪参红花丸,其中颇有些雪莲人参虫
草等名贵药材。此物专治高原之症,这一路上搬山叁人需每日服食,以免心肺受
损。

  老洋人不禁咋舌,难不成这一路竟如此凶险?连忙发问,不知这玉树宫还有
多远,众人要折腾多久才能到?

  封门仙苦笑道:「此去叁百里,要二十天才可到。」

  老洋人顿生疑惑,这区区叁百里,怎么要二十日?

  只见这封门仙缓缓道来:「师兄师弟有所不知,此去叁百里,走的不是横道,
而是要向上爬叁百里。」

  昆仑乃天下龙脉之尊,高一万二千尺,此间无纵横之道,而全是是绵延不绝
的山脉。众人须得封门仙领着,穿山越岭方可到达。这穿山可不同于步行,就算
是她四人俱有武功,一日也行不得多少。这一路越爬越高,越高越冷,苦寒不说,
就连气脉都不得通畅。其中又有猛兽出没,山贼作祟,端的是凶险万分。

  花灵惊道,难道这崇山峻岭之中,还有山贼出没?这山贼也未免太敬业了。

  封门仙笑道:「妹子,你但见这县中处处摆摊,出售的都是麝香羚绒,自当
知道这藏地颇有奇珍异兽。人性本贪,这雪山一脉遍地别的简薄,偏偏有一众灵
物,引得无数猎人强盗。这些人身配火器,只管屠杀。莫说是羚羊鹿麝,就是行
脚之人,他们也一应除去,以免露了行踪。」

  鹧鸪哨又道:「我听闻麝香一物,非得是西北大雪山的雄麝麝香最为名贵。
那雄麝有角性烈,到了生死关头,必定以命相搏,既知如此,猎人们自然也是有
备而来。」

  「师兄说的不错,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此间已经过了雄麝生香的时候,不
妨事。」

  这厢忙罢,封门仙又置办了衣衫给四人。此时要翻山越岭,她自然不能再着
裙装。自家换了青色裤衫不说,还非要让搬山叁人换衣。只道这藏地家家信佛,
若是做了道士装扮,难免引人侧目。

  其实他叁人倒是不拘,原本就是假道士,又如何在乎这些。封门仙看鹧鸪哨
换了一身青色打扮,不觉赞叹。那鹧鸪哨身形挺拔,虎背狼腰。此时系了腰带,
更显得威武风采。

  那老洋人与花灵,见得封门仙也不避嫌,正为自家师兄正衣冠系腰带。两人
不禁互使眼色,面上调笑。不料这一应装扮完,封门仙对着老洋人左看右看,叹
到,师弟这一头卷发,非得除了不可。

  老洋人心下一惊,想他这一头卷发又招谁惹谁了?偏得剃了不可?

  封门仙又将此间门道细细说来。原是十数年前,藏地被洋人犯境。他们备着
明枪火器若不是时节入冬,又得康巴一脉以死相抗,哪能战退洋人?玉树宫地处
藏地,那之后,师父师母救济无数。便是如今提起,依旧是肝胆俱裂,伤心难掩。

  他们所去之地又正是康巴地界,康巴人性情刚烈,一旦结仇就是血海深仇,
不死不休。老洋人一头卷发,双目发金,为了免除麻烦,还是略改行装最好。

  老洋人刚才还不服,听了那「血海深仇不死不休」之言,连忙让花灵给他剃
了个头秃。

  一番准备,好不容易打点妥当,他们四人在石渠县略休整了两日,随即便西
行入藏。这一路众人算是真的领教了这青囊书院的厉害,但见那封门仙双脚一沾
藏地,倒仿佛这望不到头的无尽山川是自家庭院一般。一路上寻路找道打猎捕兽,
把她那浑身本事显了个遍。

  这捕猎一门,原本搬山叁人也能帮上忙,可不想却被这封门仙断然拒绝了。
一来他们不识这昆仑四时变化,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就好比这林中飞鸟,
老洋人自然可以轻轻松松一箭双雕。但是此时节飞鸟大雁身上带虫,人吃了要得
疟疾,一旦脱水,在这山中可就难救。二来这山中野牛鹿麝,虽然看起来温顺,
但是只要听到枪响就会受惊,在这林中乱窜起来。鹿麝有角尖利,冲撞到人身上
必定肠穿肚烂。非但如此,它们一旦受惊就会逃离自家的栖息之地,此一去就是
生死难料。需知这一带本就是人家门户,无论你是谁家的英雄哪派的好汉,到此
都是过客,怎可鸠占鹊巢尽驱尽诛?

  鹧鸪哨看她捕猎之时,多是用陷阱竹刺抓些小动物,只图四人果腹,绝无滥
杀之意。人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西北一处人迹罕至,鲜有江湖人士踏足。这玉
树一宫进出藏地百年不止,也不知道积累下多少经验门道,合该他们事事顺手,
在这一地独领江湖。又想他们由封门仙一路带领都亦步亦趋如此艰难,若是自家
去寻藏地秘籍,又不知要如何艰难。

  老洋人一向暗道封门仙不像江湖儿女,身上有些娇气。这下总算是开了眼界,
原来她前番懒懒散散全是为了这叁百里入藏在养精蓄锐积攒体力。四人跋涉了十
日有余,她竟毫无疲倦之色。平日里饮酒吃肉,没有半点女儿家的遮掩,活脱脱
一个江湖惬意侠客。

  虽是到了七月间,但是四人越走越高,日间暖和如常,到了夜间却如初冬一
般,若是再下了冻雨,更是寒气丛生。行到此时,处处还是黄土野草,想来到了
雪山根,不知道是如何奇寒。此刻他们叁人正原地休息,只见封门仙轻身一跃,
盈盈落在一棵老树上,双腿借着树枝托举之力,凌空一翻,就站在了老树高处。
此刻正一身青衣立于花间,搭手而望,端的是飒飒英雄风姿。

  封门仙见西北尽头隐隐有点点水光,应该就是那通天河,如此算来,大约还
有五六日就能到玉树宫了,心中不禁大喜。

  「通天河?」老洋人心道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怎么还有能通天之
河了?封门仙倒也不避讳,直说到:「没错,玉树宫就在通天河尽头。」

  这一路上鹧鸪哨任凭封门仙带路,从未问及过玉树宫到底地处何处。想她门
派隐匿于江湖已久,这一宫所在必然不能说于人前。却没想到封门仙对他们如此
坦诚相待,竟不顾江湖规矩对他叁人毫无隐瞒,足见其生性磊落,颇有些侠肝义
胆。

  其实这通天河就是长江一域在藏地的别名,长江发自昆仑冰川,在藏地蜿蜿
蜒蜒一路向东。西游记说唐僧师徒四人取经归来,路上被千年老龟丢进河中,那
河就是这通天河。现在通天河河畔还有一块大石头上书叁个大字「晒经石」,传
闻就是当年唐僧师徒晒经的那块大石头。原本他们此行还有另外一个走法,那就
是从川地取道南下,等见到了通天河就可乘船一路渡去。

  「还有这好事?那咱们干嘛要在这穿山越岭的啊?」老洋人急急问道。

  这藏地没有虎狮一类的巨兽,又因为天干气燥少有毒虫毒蝎。四人一路至此,
除了碰上些川军逃兵躲在山洞破庙里抽大烟,倒也没遇到什么要命的风波。饶是
如此,光是这日日爬山天天登高就废了不少气力。到了此地,众人已经开始觉得
气息凝滞,还好有雪参红花丸护身,虽然不至于伤及心肺,但是各个身上只觉得
日渐沉重。也就是鹧鸪哨,轻功卓绝,此刻还能提着一口真气翻上跃下,这俩小
的早就已经是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

  封门仙苦笑道,师弟此言差矣。谁不知道行船坐轿省事?但是一来这往南照
样是要穿山而过,虽然能省些气力,但是那里树林茂密遮天蔽日,林中无路更是
难行,没有个把月是到不了的。更何况,这一路行船也并非毫无风险,这时节长
江江面宽广无边无际,俗话说欺山不欺水,他们一路要逆流而上,若是在那滚滚
波涛中遇阻,那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二来就是此行入藏,最怕的不是苦寒
冰川,而是群狼,所以宜快不宜慢。狼以群聚,头狼所到之处,众狼各个跟随,
颇有建制。藏人有枪有箭,数十年间这一片的群狼早就学的乖觉,在平原上不敢
作妖,怕不敌藏人,所以专在林子里捕猎伏击。此处林生树茂,又没有洞穴可避,
若是遇上群狼奔袭,那时节无论枪炮还是弓箭都射他不中。加之这高原之处,人
身体沉重不敢跑动,难免一番苦战。

  「我们这一路,幸而还未遇到林中狼群,只因我们脚程快,不在一处停留。
若是那趁江而下的走法,在西南的深林里再多耽搁,可就说不好了。」封门仙道。

  老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眼瞅着到了玉树宫面前,偏叫他四人遇上了这
川藏一片最阴狠狡诈的狼王,四人命数如何?但看下回。

……

              027黑毛狼王

  眼见到玉树宫不足百里,四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老洋人和花灵起了好奇,正
拉着封门仙问她玉树宫里的种种。只听那封门仙说到,玉树宫琳琅洞里尽是两百
年间收集的藏汉医书药典,花灵听了惊喜非常。封门仙见鹧鸪哨面生顾虑,又道,
虽然这江湖上有些门派是颇为忌讳自家典籍被别人学去,可是这青囊书院不同:
行医施药,讲究的就是救济众生,哪里能敝帚自珍闭门造车?只要花灵想看,便
可自行取来,哪怕是做个抄本也无妨。众人说说笑笑,颇为惬意。

  正当此时,突听的前方砰砰两声,鹧鸪哨嗖的起身细听。他虽没有陈玉楼那
闻听地脉的本事,但是此刻林中万籁无声,他听得是真真切切,那分明就是两声
枪响!

  封门仙心道不好,难不成是遇上盗猎的了?

  这西北一域,最名贵的当属藏地羚羊,这端的是稀罕之物,身上皮毛价比黄
金。可这种羚羊,非得深入藏地到了雪山之间才得见其踪迹,这一带没有。而此
间山脉正是西北大雪山麝的居所,雄麝脐下有腺,养成了以后摘下来就是麝香,
可消肿化瘀,是天下难得的灵药,价值不菲。

  此中又有门道,这雄麝虽然身形比鹿还要略小,但是两角锋利,到生死关头
奋力一顶,猎人必定是肠穿肚烂。因此,要狩猎雄麝,非要先抓了怀孕的母麝来,
等她害怕时下体湿润口吐哀鸣,雄麝必定前来救助。那时节,需立即一枪打穿雄
麝的脑袋。否则这雄麝狡猾,知道猎人要取它身下之腺,就会将那腺体一口咬下
嚼碎吞入腹中。此般凶险不说,得来的雄麝麝香只能算第二品。若问第一品是什
么?那就是等入了春,雄麝新腺长出,痛痒难当,就会自己把长熟的旧腺咬下来
丢在树林中。那麝香才算是天生天养的神物,才真正的是价值千金。

  此时季节,雄麝的香腺刚刚脱落,知道门道的猎人万不可能此刻入林。封门
仙如此想来,心中却更是焦急。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凡是江湖上遇到生人
的,不怕他有名有派,就怕那混不吝的狂徒。这成了气候的猎人还有些章法规矩,
不至于杀人劫道。但在这山野林中乱捕乱杀的,往往是不问情由,雁过拔毛的土
匪强盗。若是叫他们遇上,难免要惹出祸事来。

  这二人心中一动,此刻万不能坐以待毙。于是立刻熄灭篝火,让老洋人和花
灵在一块土坡后面掩好身形见机行事,随即趁月色循声而去。

  二人走出不远,但看见前方似有点点火光,不摇不曳,如鸡蛋大小。再往前
走,只见那亮处是一束圆光,淡淡发黄应该是个油灯之类。心道:奇怪,先是明
明白白的两声枪响,又是这林中的鬼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关窍?莫不是
有流落到此的逃兵遇到了鬼打墙?

  鹧鸪哨何许人也?如何怕得这些?两人走到近前,只见一盏汽灯无端端躺在
草丛之中,正要诧异,余光只觉得左边树下似乎有个巨大的黑影。这二人都是狗
一样灵的鼻子,此刻闻着空气中有股血腥气,再往左边两步,借月光一瞧,两人
俱是大惊失色!

  只见那一刻老槐树下靠坐着两个民兵打扮的人,双双都是七窍流血!再往下
看,把封门仙吓得一声低呼——那两人全都是开膛破肚手脚不全,根根的肋骨被
掰扯的尽断,身前大片的血污流了一地,一肚子的肠子肚子竟被挖了个精光。

  这封门仙是青囊门人,平日虽也去些凶险之地,但是这开膛破肚的人可是没
见过。何况这二人死状恐怖,饶她是女中豪杰,也冷不丁的吓得往后退了半个身
子。

  鹧鸪哨上前细观,只见那两人身边散落着些许毛发,拿鼻子一闻,心道坏了。
正正让封门仙说中,他们这是林中遇狼了,随即转身对封门仙低声道。

  「狼。」

  封门仙闻之一惊,群狼吃人并不罕见,可是这二人死状如此,想必这头狼必
定是个凶狠毒辣的主。凡是恶狼吃人,往往是连皮带骨吃的干干净净。但是这群
狼不同,专吃人肚腹内脏,可见是已经食髓知味的食人恶狼。二人但听得树林间
窸窸窣窣,似有猛兽低喘的声音,几乎可以闻到狼身上冲鼻的骚腥味,便知他们
已经是落入了狼群的圈套之中。

  合该她是一方的豪杰,此时静下心来,连忙对鹧鸪哨说:「我俩需得引了那
狼群向西,否则难保师弟师妹。我身上有镇虎散,我们赶紧寻个去处躲避。」

  这镇虎散听起来如同民间补药,实则是专门用来驱虎避狼的。顾名思义,镇
虎散需要去成年公虎身上的脊骨、爪、鞭,舌,腋五种,再以秘方配置,装在公
虎的尿脬之中。使用时如同陷阱一般,落地之处,虎狼不犯。原本这生克化制就
是如此,狼再厉害也依旧怕虎,闻到老虎身上的气味,自然是掉头就跑,绝对不
敢与之相争。

  只见鹧鸪哨对她微微点头,随即以手掩口,口中发出独狼吠月之嗥,竟是难
辨真假。说时迟那时快,二人正要提气抬脚,只觉得身边耳旁已经传来了群狼刨
地纵身的声音。他俩哪敢耽误,向西就跑,引得群狼一路奔袭。

  鹧鸪哨回首掏枪,对着最前面的几头狼嗖嗖嗖就开了十几枪。可是一来这林
中多树木,这些畜生学的奸猾,知道躲避刀枪。饶他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竟也
有好几下没打中。二来就更见惊奇,这些畜生已经是如同入魔一般,但看七八头
狼被鹧鸪哨打死,其余的居然不退,照样向二人扑来。

  电光所及之处鹧鸪哨看着那狼眼中泛红,就知道它们没少吃人。恐怕那些当
了逃兵的川军,烟瘾缠身的大烟鬼早就都喂了它们,以至于它们已经是不怕人了,
见了人就馋得直眼红。

  凡是狼狗一类,一旦吃了人肉就会双眼发红,到了那双眼赤红的时候,就是
除了人什么都不吃了。以往有地方遭遇瘟疫,死的人多来不及埋,往往用草席一
裹,随便抛尸山野。那时节若是野狗误食了人尸,就会变得双眼通红,四处挖新
坟找人肉吃。等那瘟疫一罢,野狗找不见人肉吃,就如同疯魔一般,竟然敢袭击
活人。哪怕是遭人打死,也非得撕下人身上二两肉入肚不可。这群狼正是如此,
此刻见了他俩那肯轻易退避,便是连同类都顾不得了,一心只想将这二人生吞活
剥。

  眼下到了一处,鹧鸪哨余光看见右边有个土坡,于是立刻拉了封门仙,二人
隐去身形,封门仙又将两包镇虎散向狼群方向抛去。果不其然,群狼各个闻嗅,
口中嗷呜,再不敢向前,大有退散之意。

  但见此时天色发红,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这恶狼都是趁夜捕食,天一
亮它们就会躲回洞穴去,以免被人发现了捕杀。两人心道总算躲过一劫,却突觉
身边似乎有动物身上热乎乎的骚腥味。眼看着一道腥臭无比的涎水从二人头顶滴
落,二人心道不好,抬眼观瞧,只见身后土坡顶上,立着如狮子大小的一只黑毛
巨狼!

  只见那畜生只怕是有一丈长,满嘴血腥,铜铃大的双眼凸出,竟是鲜红如血!
一身黑亮皮毛,一口尺长尖牙,爪上尽是带勾的黑甲。

  封门仙将手里的镇虎散直接抛向那恶狼面门,不想却被它一爪子轻松甩开。
她看了大惊失色,想必这畜生在此间吃人无数,已经是修炼成精了。

  明清两朝民间志怪如聊斋志异,往往以有没有人身作为草木动物「成精」的
标志,实则不然。「成精」就是说动物植物拥有了它不该拥有的智慧,而不是指
他们拥有了什么超越人类的能力。古有豆荚成精,身怀叁十豆,一日落一颗,如
同黄历一般,便是草木成精,明白了日夜相交之变化。眼前的这头黑狼,被镇虎
散打在自家面门上都不怕,是因为它虽然闻到了老虎的气息,但是它心里明白,
这不是老虎,这是人,是它的口中食,这就算是已经脱离了生克化制的约束而成
精了。

  鹧鸪哨见那畜生不怕镇虎散,随即侧身掏枪就打。不料那畜生和他一同出手,
鹧鸪哨的一发子弹打掉了那黑狼一只右耳,而那黑狼的一爪直奔鹧鸪哨右手而去,
鹧鸪哨连忙躲避,但是手腕上还是被那污黑的狼甲划出一道金色的口子。

  那黑狼被打掉一只耳朵,又疼又气,随即挺着脖子发出几声嚎叫。鹧鸪哨知
道这是它在召唤群狼,等它们原路返回一拥而上,二人恐怕是难以抵挡,必得此
刻立即将这畜生宰了。于是也不顾隐蔽,显出身来双手举枪就射。

  需知那黑狼受伤而不退,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它见到鹧鸪哨跳出身子,便往
前一扑,巨大的狼爪,根根铁钉一样的指甲就冲掏鹧鸪哨的心口而去!

  封门仙一看大事不好,这贼畜生是要一鼓作气撕开鹧鸪哨的胸腔!此一抓它
必定倾尽全力,若是落在鹧鸪哨胸前后果不堪设想。情急之下窜出身子挡在鹧鸪
哨身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下了那掏心一爪。

  饶她是江湖上的女英雄,千年一脉的高徒,也被那一爪疼得大叫一声。鹧鸪
哨眼看封门仙摇摇欲坠,后背上四道血痕竟从肩膀穿至腰间。那畜生端的厉害,
抓的封门仙皮开肉绽,后背鲜血淋漓,一瞬间的功夫竟将背上衣衫全部浸透。

  鹧鸪哨只觉气血上涌,双目呲裂,口中腥甜。这鹧鸪哨十岁入搬山,靠的就
是一夜之间屠尽了狼谷中的群狼。此刻杀心四起,今日若不宰了这畜生剥皮焚尸,
如何能泄这心头大恨!

  随即将封门仙护在身前,两手抬枪,冲着那畜生面门首尾连发叁枪。

  那黑狼躲闪不及被生生打瞎了右眼,尾巴上也挨了两枪。此时竟两腿蹬起,
想必是杀红了眼要和鹧鸪哨做生死一搏。但见那狼爪冲封门仙而来,鹧鸪哨提手
就挡,忽然听得嗖的一声,只见东边射出一箭,直将那畜生的右爪射了个贯穿。

  原来是老洋人和花灵听得声声枪响,知道二人有难,连忙赶来。花灵看得封
门仙倒在鹧鸪哨身前满背鲜血淋漓,惊叫一声就要上前。

  这黑狼是这一带的狼王,平日里吃些大烟鬼山民一类,不费吹灰之力,哪曾
受过如此打杀。此刻闻着那血腥味就在眼前,已经不顾生死,就如同那食人的疯
狗一般,今天是就算拼尽了自家一身皮肉,也非得吃了他们不可。但见它不顾疼
痛,将箭矢前后咬断,随后转了个身子就向方才惊呼的花灵扑去。

  这畜生端的是聪明,他眼看鹧鸪哨老洋人两人皆有兵器,就独独去扑花灵。
老洋人掩着花灵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那畜生追赶上。正在生死之际,突然那原
本来势汹汹的黑狼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下,尾巴耷拉着立起耳朵四下观瞧倒像是害
怕一般,随即居然抛下四人向东而去。

  但听得西边不知道什么东西嚎叫,似乎像是几头巨犬正向他们扑来。鹧鸪哨
心道不好,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前有狼后有犬,叫他们如何应付。四人正欲躲
避,突然见得林中嗖的一声,从西边射来一矢叁箭,擦过那正欲逃跑的黑狼头皮
正定在它身后大树上。随即就看到几个巨大的身影越跑越近,那东西竟比狮虎还
要大上一圈!四爪如人脸大小,吠声如重鼓一般,跑跃中掀起一片尘土,直奔那
黑狼王而去。

  到那巨物靠近之时,天光微露,鹧鸪哨这才看清:这东西虽没见过,但想来
就是藏地独有的藏獒不会有错。这一共叁只,只只颈上生鬃,如狮子一样,只这
一条,就与犬类不同。这藏獒所到之处,莫说是狼,就是熊也怕它。只是这藏獒
金贵,绝不可能是无主的。刚想到这,就听到不远处一个男子的声音:「好个孽
畜,我一再忍让,你又来作妖。今日再容不得你,受死!」

……

              028逃出生天

  眼前的男子,持弓背枪,一身藏人打扮,脸上却是汉人面相,身材高大,剑
眉星目,颇为俊秀。只见他腿脚轻快,箭法奇准。那叁只威风凛凛的藏獒都听他
的调配,四下里将那狼王围住,正龇牙咧嘴,相互打量。

  但见那男子一声令下,叁只藏獒一拥而上,狼王四处躲闪,一心要逃脱。眼
看着其中一只藏獒就去噙那狼王后脊,突听的林子四处窸窸窣窣,竟是那狼群赶
来救驾了。

  那男子见此情状,吹了一声口哨,叁只藏獒随即向狼群扑去。那藏獒受过训
练,一张口就能咬住恶狼脖颈,撕破恶狼胸口。但是狼群势众,那男子怕藏獒苦
战,掏出弓箭便射。鹧鸪哨见状,将封门仙托给花灵,随即上前助阵。

  两人一个使枪一个使箭,一边射杀群狼一边压制那黑狼不让它逃脱,前后配
合得宜。

  那男子原本以为鹧鸪哨一行是被这黑毛狼王驱逐至此的山民,哪知道他有如
此本事:但见鹧鸪哨一记倒踢紫金冠,将一只迎面扑来的恶狼踢得飞起,那灰扑
扑的身子直撞在了树干上,发出咔嚓一声,想必已是头骨粉碎脊椎尽断。又瞧那
狼王,没了一眼一耳,又断了尾巴,想必也是这位英雄所为。不禁对鹧鸪哨叹到:
「兄弟好俊的身手!」

  鹧鸪哨却一言不发,他此刻心中所想就是将那孽畜大卸八块,哪里听得进去
别人说话。

  眼看着狼群逐渐势微,狼王知道此次逃脱无望,决议与这二人一决生死。无
奈它手爪并用,却被他二人次次避开要害,身上又吃了鹧鸪哨两枪一脚,双目呲
裂,污血流了一地。顿时勃然大怒,呲出獠牙仰起脖子发出一阵阵濒死的嚎叫。

  正在此时,鹧鸪哨只觉得眼前一闪,只见那男子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寒光闪闪
的宝珠藏刀,由下至上手起刀落,刀刃所至之处断皮削骨,竟将那黑狼的脑袋硬
生生的切了下来!

  其余众狼一看头狼已死,不消片刻就各自逃散。这男子又一声口哨唤回藏獒,
这一夜鏖战总算熬到了天光。

  鹧鸪哨正伏身查看封门仙的伤势,突然一只藏獒对着封门仙不断嚎叫两脚刨
地不止,心道莫非这个畜生闻了血腥正要扑人吗?正在他又要掏枪之时,那男子
循犬吠声望去,面上大惊失色,只听他大叫一声:「小师妹!」

  原来这男子不是旁人,就是封门仙的同门师兄,师兄弟中排行第四的楚门羽。

  方才四下黑暗,楚门羽虽然见得有人受伤倒地,却没瞧的真切。这一看才发
现,这满身血污的是自家师妹。只见他连忙拍了拍身边一只藏獒,说到:小嘎,
快去找人接应。

  众人原本觉得这人跟狗说话未免邪乎,但是却眼看着那藏獒得了令立刻起势
狂奔,不知道平常如何训得,竟如此听话。

  楚门羽上前查看,见得封门仙满背抓痕,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对花灵道:
「请姑娘帮忙,她流血不止需得赶快上药。」花灵立刻上前帮楚门羽除去封门仙
的衣衫,鹧鸪哨心中关切,哪里移得开眼睛?却被老洋人一把拽住,这才转过身
去。

  那楚门羽和封门仙出自同宗同源,自小只知道救人活命,从来不顾男女之嫌。
叁两下之间就将封门仙上衣除尽丢在一边。鹧鸪哨眼瞟了一眼那衣物,见他竟是
将封门仙的贴身衣物都脱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怒气,只得硬生生咽下。

  楚门羽此时才看的真切,虽说只是皮肉伤,但真真是皮开肉绽。他这个小师
妹一向刁钻威武,只怕是还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心里不禁有些内疚。

  原来这群狼并不是此处的狼,而是两个月前才迁徙到了这片林子,全因为最
近有不少川民逃难,又有不少川军逃兵躲避于此。这群狼一路追赶,竟然到了玉
树宫地界。那日有牧民说附近有狼出没,师父就让他们几人轮流巡山巡林,将那
孽畜杀了,以免它们犯境饶民。可是楚门羽在藏地久了,听了不少佛音,一心不
肯将它们这数十条性命随意打杀,只想把它们赶回原来的去处。几次遇见都是作
势吓唬,并未奋力拼杀。昨晚听到枪响,怕是群狼又在作祟,一路追入林子,这
才遇到了众人。

  楚门羽给封门仙上好了药,又脱下身上藏袍给她裹上,这一厢花灵也给鹧鸪
哨上得了药,一行人但见封门仙不醒,不禁着急。只见楚门羽拿出一个小瓶,放
在封门仙口鼻处,不消半刻,封门仙就忽然转醒。

  楚门羽给封门仙上的药原本有止疼的效果,但是此刻药力尚未发作,她一醒
来便觉得剧痛难忍,又是一声惊叫。又因为流血过多,只觉得头顶发凉浑身沉重,
便知道自己不支。眼见面前是自家的四师兄,她气息奄奄连忙抓了楚门羽的手,
说到:「他们~~是搬山门人,带他们回宫~~见祖师婆婆。」随后就毫无声息
的倒在了楚门羽怀里。

  楚门羽与搬山叁人面上各有惊奇,楚门羽讶异的是,小师妹居然真找到了这
搬山一派的后人。他侧眼观瞧,这为首的男子手上方才擦破些皮肉,露出点点金
血,心中愕然,想不到祖师婆婆所说的金血症确有其事,而这搬山一派几十年影
遁江湖居然还有后人。

  搬山叁人惊的是封门仙刚醒过来又晕过去,怕是伤的不轻。

  「仙儿姑娘伤势如何?」鹧鸪哨连忙伏身查看。

  「哦,叁位莫怕,小师妹是疼晕过去的。她皮开肉绽的,晕过去了反而不疼
了。她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放心。」楚门羽解释道,随即将封门仙抱起身,
又说:「原来叁位是搬山派门人,难怪小师妹一路带你们到这。既然如此,就请
你们跟我一起回玉树宫见我祖师婆婆。」

  鹧鸪哨原本也伸手去抱封门仙,却被楚门羽拦下,此人颇有些混不吝的马虎
性子,他大大咧咧的说:「不用劳烦兄弟,毕竟是自家师妹,还是我自己来吧。」
如此说来,竟然将鹧鸪哨堵得哑口无言。

  搬山叁人遭了这一大劫,难免疲惫,众人也不说话,由那两只藏獒开路,一
路前行。

  只听那封门仙半睡半醒,突然间喃喃道:「师兄,好疼。」

  鹧鸪哨闻言心动,再看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不禁心痛如刀绞。可那楚门
羽听了,自然以为封门仙是在叫他,便敷衍道:「忍着点吧,一会儿就不疼了。
师兄抱着你还累呢,我说什么了?」

  此时真是,一肚子话的那个不能开口,能开口的那个肚里没一句好话。

  众人只听得楚门羽嘟囔,说小师妹一向厉害,怎么阴沟里翻船被狼给抓了。

  鹧鸪哨见状连忙抓住机会,说封门仙是为了救自己才身受重伤,若非是她以
身相救,自己恐怕早就被那黑狼掏了心窝了。

  「哦~~这样啊,那~~」楚门羽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鹧鸪哨。

  「~~那你抱着吧,怪沉的。」

  鹧鸪哨心道此人怎么如此古灵精怪,但是此刻哪能多想,连忙抱过封门仙,
将她细细查看。

  「谁的恩人谁出力嘛。」楚门羽甩了甩胳膊对着一脸诧异的花灵和老洋人二
人解释道。合该是花灵最机灵,她故意拉着楚门羽说话,老洋人见状也连忙配合,
好拉开距离,让鹧鸪哨和封门仙能说说话。

  鹧鸪哨低低的叫了几声仙儿,只见封门仙眼皮欲动,却依旧没有睁开眼,只
是喃喃道:「鹧鸪哨~~」随后就将头靠在了鹧鸪哨的胸口。鹧鸪哨虽然得脱此
难,但是方才眼见封门仙不醒,不禁是浑身冰凉,手脚发麻。听她这气若游丝的
一叫,悬了半晌的心才终于放下。

  几人一路行来,老洋人和花灵也跟楚门羽说了些缘故,无非他们如何相遇如
何一路到此之类。楚门羽听完恍然大悟,难怪这鹧鸪哨身手奇绝,原来是一派的
魁首。

  「原来兄弟是搬山魁首,难怪枪法如此厉害。抱着小师妹也有一会儿了,还
是依旧步履轻盈。」楚门羽凑上去说。

  「仙儿姑娘以死相救,举手之劳,何来劳累。」鹧鸪哨答道。

  楚门羽心道,原以为你是假扮的道人,想不到倒是正经的儒生,说话这么文
绉绉,哪像是江湖中人。

  「兄弟一路远道而来,等到了玉树宫,我们师兄弟一定~~」

  楚门羽话说到一半突然咽了回去,鹧鸪哨听他不再说话,这才抬头看。眼看
前方不远处人头闪动有人有马,想必是那藏獒真的唤了青囊门人来接应。为首的
似乎是个女子,一身红衣,正骑在马上。鹧鸪哨侧眼看楚门羽,只见他不知为何
面露紧张,一副慌张样子。

  众人到了跟前各个拱手作揖,楚门羽领了鹧鸪哨上前与那为首的女子说话,
说:「师父,昨夜徒儿听得枪响,带了狗儿一路追捕,竟然发现了小师妹。小师
妹从湘西返回,带来了此代的搬山魁首鹧鸪哨与他的师兄妹,正要去见祖师婆婆。
小师妹为了救搬山魁首~~受了些伤。」他语中有所遮掩,倒像是心虚一般。

  又向鹧鸪哨一行叁人说到说到:「诸位,这是我师父,都玉锦。」

  楚门羽唤做师父的这位是个年轻女子,模样不过叁十。但是这青囊一派本就
是有些童颜鹤发之道在的,也不能按照面相推断。这都玉锦身段丰盈,长得甚是
妖娆,但是面上却冷冷冰冰。听到他们是搬山门人,挑起娥眉问道:「足下真的
是搬山门人?非我不信,可是贵派隐匿江湖已久,还请亮个身份。」

  鹧鸪哨略使眼色,花灵和老洋人立刻会意,两人亮出金刚伞,老洋人又转过
身去亮出肩头。花灵上前拜到:「都前辈,我们的确是搬山门人,这位就是我们
的师兄,搬山派魁首鹧鸪哨。」

  那女子见了金刚伞和老洋人身上的红斑,颜色缓和不少,立即下马相迎,嘴
上倒也是客气,说:「既然是搬山门人,我们一定厚待。仙儿救魁首也是应该的,
贵派门人不能失血,否则有性命之虞。」

  鹧鸪哨正好奇这女子怎么对扎格拉玛一族如此了解,但看她话罢眼神一扫,
看到了楚门羽身边那头藏獒身背的狼头,随即直冲着鹧鸪哨说话,语气中颇有些
阴阳怪气的味道:「既是一派的魁首,应当不会说谎。老身问你,我这师侄是如
何受的伤?」说着就要拉开封门仙身上裹着的藏袍观瞧。

  鹧鸪哨已经知道了这一派门人是真的不顾男女大嫌,生怕她动作太大在众人
面前露出封门仙肌肤,只等她略略一看就连忙将藏袍裹好。心里虽不知这女子是
不是有责难之意,但又自觉无需掩藏,便直说封门仙是为他挡下那黑毛狼王一记
掏心之爪才受伤的。

  没想到那女子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冷笑,随即抬手,就给了楚门羽一个耳光。

  那速度之快,力度之大,鹧鸪哨都怀疑她打错人了。

  没想到她打完不算,随即破口大骂,说到:「孽徒!没用的东西!早让你去
杀了那孽畜了事。偏你日日听了喇嘛念经,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摆起不
伤蝼蚁的架子来了!你这么有灵性,不见你结古寺里剃头做了喇嘛!这畜生现在
伤了你小师妹,我看你师伯这次还如何护你!」

  老洋人和花灵当场都不会说话了,这女子真是厉害,这乌泱泱十几人,还有
别派门人在,她竟伸手就打开口就骂,毫不避讳。再想想自家师兄,只觉得那冷
峻面孔图生几分亲切。

  鹧鸪哨也啧啧称奇,这前辈好凶悍。楚门羽也是个八尺的汉子,此刻面上嫣
红一片,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抬气都不敢喘。但是听她言语之间,似乎这楚门羽
本来就知道这黑毛狼王难缠,却心生慈悲,才没有加害。想来若非如此,仙儿如
何会受伤。心道合该你挨打,就也不做声。

  「还不抱了你小师妹去!劳动人家一派魁首。你自家的师妹,未护的周全也
就算了,省下你那无用气力要去掏粪吗?」

  老洋人听了直皱眉,这前辈骂的未免也太脏了,还当着这么些人,未免不雅。

  鹧鸪哨却道:「仙儿姑娘此伤不宜颠簸,她舍命救我,在下何敢惜力?」

  那都玉锦听了倒是露出些欣慰表情来,只见她面露和气微微点头,似乎是对
鹧鸪哨有些好感,只道:「那就有劳魁首,还请小心些,莫牵扯了仙儿伤处。」

  随即一转头又是一巴掌落在楚门羽头上,骂道:「没用的东西!不前头开路,
等着领赏吗?」

……

              029玉树仙宫

  (本章开始出现原创角色和私设,对故事剧情不喜欢的可以收藏了等后面吃
肉,故事是我精心写的,希望大家能喜欢,我看有的文会配图,如果大家觉得配
个人物脸谱方便脑补请留言告诉我)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终于出了密林。行至开阔处,老洋人一看面前无垠草原,
心里直叫苦:这放眼望去,莫说是仙宫庙宇,竟是连草屋帐篷都不见一顶,不知
道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这玉树宫。

  只见青囊一行领着他们往面前的大山前行,行至一半,搬山叁人无不啧啧称
奇。原来面前的崇山竟然被人凿去峰石,一片平整不说,山壁上竟画满了巨幅的
摩崖壁画!这画中的是西天众仙迎驾唐王之景,那巨山戳天捣地,壁画中的西天
罗汉菩萨,各个都是数十丈的身高,通身艳彩,历千年而不褪。画上众仙神色各
异,栩栩如生,仙姿飘摇,让人真是如登仙境,叫众人如何不惊。

  行至山下,脚下出现了刀劈斧砍的石阶。都玉锦嘴上厉害,心里却颇为疼惜
后辈,虽说由是鹧鸪哨抱着封门仙,却依旧遣了个名叫代阳的藏族姑娘一路跟随
护头护尾,甚是周全。那石阶也不陡峭,不消一刻功夫,众人就走到了山腰一处。
此处在壁画上,正是普贤菩萨手捧的一盏明灯,但看楚门羽拨动机关,面前的石
壁竟然兀自升起。

  鹧鸪哨暗道,这山上机扩绝非凡品,倒像是熟悉古墓机关的摸金校尉亲手传
下的。又想起封门仙说过青囊一派在明清两代都与摸金发丘有所联系,心中不禁
哑然。这青囊派取了搬山的兵器护身不止,竟还有这摸金校尉的本事护府,实是
不简单。这千百年间,竟不知有多少机缘故事在其中。

  众人鱼贯而入,鹧鸪哨原以为这是要山中取道,到了石穴中抬头一看不禁大
惊失色——原来这玉树宫竟然是藏在一座空腹的巨山之内!

  踏入了那巨山腹中,叁人皆是诧异不已,只见这山中灯火通明,生气不息,
烟火缭绕,竟活脱脱的是一处神仙庙宇!正是穴中建宫,造化奇绝!比那瓶山丹
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鹧鸪哨略略观来,这玉树宫正是将那摩崖石刻的巨山内部掏空,再在山腹中
依势巧用匠心,使六十四根顶梁木搭出了一尊四层八角佛塔架子。其间纵横有道:
凡是纵道,都是木制,凡是横道,皆是依山而凿。端的是巧夺天工,鬼神之匠,
才能造的如此仙境。

  合宫依照宝塔仪制,越往上走越窄,每层高约两丈有余,层层分布有道。这
第一层仿的是明代的宅院,进出有度,亭台楼阁红梁金顶,端的是一处富贵府邸。
再往上看,层层都是依山而凿的石屋,有大有小。山腹中空无遮无挡,各层皆有
沿山壁凿出的走廊,颇为宽阔,又层层迭迭的有些花厅分部,想来是些众人聚会
之所。抬头仰望,这山顶石壁略微有些天然缝隙,日光照射进来,被顶上层层迭
迭的圆光镜折入山腹,做采光之用。单这一条,就见得有高超的黑木山(木匠)
元良相助,否则绝不可得。

  鹧鸪哨心中有此想,倒也想试试这青囊派的深浅,便兀自说到:「好造化,
这山中建宫竟是得了黑木山的高人指点。」

  不想那都玉锦立刻接过话头,道:「魁首好见识,我这玉树宫两百年,初建
时就有漳州高人指点。否则这山中洞府,如何能住得几辈人?」

  都玉锦也想试探鹧鸪哨,她可是行走江湖已久的老人儿了,一眼就看出鹧鸪
哨对仙儿有男女之情。她自小听了师父口中金元子的故事,虽然是感慨见怜,但
也见得这一派男子有些手段,竟引得祖师婆婆如此痴狂,此刻正要找个由头试探,
竟给他自己撞上。她倒是要看看,这鹧鸪哨有何见识,否则别想骗了她这师侄去。

  都玉锦嘴里说的漳州匠人,实实是有缘故的。

  这木匠墨师一流,江湖上的山名叫做黑木山,尊的是鲁班。传闻鲁班有鲁班
书传下,其中尽是奇技淫巧,除了各种机扩机关,还有不少咒法方术。鲁班书有
上中下叁册:下册是木匠术,中册讲方术咒符,到了这上册,讲的单单是后天八
卦法。一般木匠,只能习得一二木匠之术,普天下若说是通晓鲁班书中卷的,怕
已经是绝无仅有。那上册就更不用说,从来没见过没听过有人取得此物的。单是
那能习得鲁班书中咒符之术的匠人,就已经有庇护门楣诅咒世家的本事。

  古来聘请匠人工人,最怕的就是主人家言而无信,干完了活不给钱。所以那
木匠墨师,也学的一二方术,那时节主人若是怠慢,将符咒混入黄泥贴在墙上,
不出两代,这家必定横死。此间又有些触类旁通的,难免学得些乌青风水,辟邪
祈福的法门。其中关窍,非世人所知。因此古代木匠墨师身份高贵,平民百姓无
不敬畏他们的。寻常人家,请了木匠必定是日日好酒好肉的招待,怕的就是他们
在家宅各处施咒,戕害主人。

  久而久之,这木匠墨师一流,竟生出独门独派的奇门方术来。闽南有一秘术
流传至今,专治小儿夜哭:若是家中不满周岁的孩儿无故夜哭不止,就让家里人
拿红纸写了符咒,曰:「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哭夜郎,君子路过念叁遍,一
觉睡到大天亮」,贴于门上,小儿夜哭自止。民间有见识的,往往以为此法出于
祝由之术,实则是出于鲁班书。这鲁班书中上册中的玄机,其势之大,可见一斑。

  按照江湖传闻,这鲁班书早就失落在了福建漳州地界,也就正应了都玉锦口
中的「漳州匠人」。她这是在告诉鹧鸪哨,这玉树宫奇绝,里面的匠人自然有鲁
班之风,通天的能耐。

  鹧鸪哨见这女子居然有意试探,自己哪肯露怯,就道:「这玉树宫,竟是十
全十美,绝非黑木一山之力可及。」

  鹧鸪哨这一句,说的是这鲁班一门十全九美的典故。传说鲁班术因为泄了天
机,故学习者皆得是「缺一门」之人——即在「鳏、寡、孤、独、残」之间必须
选一门,才能习得那鲁班书,这就是所谓的「十全九美」。但是他这话里还有话,
他眼看这山腹中的明暗栈道机关机扩,竟与墓中机关墓道分布颇为类似。这青囊
派必然是得了懂得八卦阴阳的摸金校尉指点,才使得这玉树宫如此鬼神造化。

  都玉锦听了,回头对他微微颔首。她探得这鹧鸪哨有些见识,又看他有意抬
举,也就偃旗息鼓,不再为难于他。

  方才在山外是拾阶而上,现下进了山腹之中又要徐徐下行。这玉树宫兼杂藏
汉两地百年间的建筑风格,没走几步就看的底下平整地上立着一块巨石做的影壁,
上面似乎是雕龙画凤,只是形状却看不真切。只见那影壁前左右排开四对前朝桌
椅,约莫是见客的前厅。其中一对中年男女正在等候,看到他们一行连忙相迎。

  原来他们这一行虽是缓行慢走,前头却早有青囊弟子通报一宫,此刻这夫妻
二人见了众人便拜。原来这一对男女,就是封门仙的生身父母授业恩师。两人听
楚门羽说仙儿为了救搬山魁首受了伤,揪心万分。此刻拜见了众人,只见那封母
一把将封门仙接在怀里,封父随即上前搭脉。

  搭了脉,那男子对一脸情急的封母缓缓道了声无妨,这才让她将封门仙带去
缝合伤口。封母面有急色,开口又拜众人:「老身着实失礼,但请各位担待。我
身为人母,此刻焦急万分,得带了仙儿疗伤,有不敬之处,还请原谅。」说罢就
抱着封门仙离去。

  那封母虽然身形娇小,却是个练家子。鹧鸪哨只见她抱着封门仙上下行走如
同无物,必然是久练的轻功,再看这封父,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他是一身长衫,
肚腹滚圆,竟是个虎头虎脑的样貌,丝毫不像是身怀武功之人。难道这一对是男
主文女主武?鹧鸪哨这一路眼看青囊行事作风自成一派,怕是对这俗世规章并不
放在心上,如此一想,倒多出几分自在来。

  都玉锦见状连忙谢罪,说:「师兄,全是孽徒无用,前日里未能捕得那妖狼,
让仙儿撞上,吃了那孽畜一爪。师妹此番必定轻饶不得羽儿,师兄若是要打要杀,
便是悉听尊便。」

  封父面有笑意,拍拍都玉锦肩膀,语气甚是亲和,说:「师妹言重了。仙儿
无非皮肉之伤,未伤及筋骨,几日便好了。如何要打杀羽儿啊?何况此刻是迎贵
客要紧,其余的以后再说。」

  说罢便对鹧鸪哨叁人拱拱手,与两叁个门人迎着他们一路到了二层。这一层
都是有大有小,依山凿得的石穴石屋。早有人给叁人安排好了住处,只见他们叁
人门外,走廊宽阔,有个小小的花厅,其中有桌有椅。到了此处,那几个门人各
自接了一行人身上行李,随即封父就单点了鹧鸪哨,倒像是有话要说。

  鹧鸪哨见状对老洋人和花灵略点了点头,二人会意,便各自回屋。随后有男
男女女穿梭来去,为老洋人和花灵送去吃食,又为鹧鸪哨二人花厅奉茶。

  「魁首远道而来,实是贵客。想必仙儿也跟你们说起过两派的渊源。既然如
此,各位不妨就暂且在玉树宫一住,待我师父见了你们,再做打算,如何?」封
父对鹧鸪哨拱手道。

  鹧鸪哨听闻此言,赶紧行礼,拜道:「在下与师弟师妹,蒙贵派高徒指点,
一路护送多次相救,鹧鸪哨拜谢贵派大恩。若蒙贵派祖师点拨,寻得雮尘珠,解
我一族千年之苦,在下便是肝脑涂地,也难报恩德。」

  封父倒是毫无江湖前辈的架子,看他跪拜立刻上前相迎,面上是一团和气。

  「魁首实在无需行此大礼,这动辄跪跪站站,如何痛快说话?需知魁首这一
来,咱们两派要说的话可是太多了,且放下礼数自在些罢。」

  鹧鸪哨这才起身,略用些茶水。

  「老夫封玉锵,方才的是我师妹乌子欣,我们二人既是仙儿的父母,也是她
的师父师母。仙儿年幼性格执拗,这一路而来要是有什么得罪的,还请魁首海涵。」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封前辈君子如玉,在下如何敢当。我们一
路仰仗仙儿姑娘指点,她侠肝义胆本领过人,我搬山叁人佩服万分。」鹧鸪哨连
忙拱手。想不到这封玉锵如此随和,倒是与他想的南辕北辙。他本以为仙儿如此
脾性,她的师父师母又不知是如何的英雄豪杰,却不想居然是个文人,真是出人
意表。

  「魁首还通诗书,这在江湖上实属难得。」封玉锵本来就贪文好墨,他是青
囊书院不入江湖的学究,自然和别人不同些,此刻倒是对鹧鸪哨这个绿林豪杰生
出些好感来。

  两人叙话一番,无非问问此行一路如何。不一会就有人送来饭食,封玉锵一
向心思细腻行事妥帖,怕他拘束,于是便叮嘱道:「魁首昨夜一通生死,怕是需
要好好将息将息。但用了茶饭,不如休憩片刻。到了晚间,宫中有宴,为各位还
有仙儿洗尘接风。此乃我宫旧俗,还请魁首万勿推辞。」说罢起身就要走。

  鹧鸪哨这半天可是琢磨已久,嘴上与众人周旋,脑袋里可只有封门仙那血淋
淋的后背。左思右想,若自己不说破他二人有情,人前人后再守着那男女大嫌,
怕是连探望都难了。饶是他一身的本事,这玉树宫里四处无遮,又人来人往,被
人撞破岂不尴尬。再者说,这封玉锵倒是好性子,不像是个难缠的人,见他言语
中也有抬举之意,当下把心一横,随即伏身便拜:「封前辈在上,晚辈还有一请。」

  封玉锵不知所以,看他突然行此大礼还不肯起身,大惑不解,连忙正身。

  「魁首如何行此大礼,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老夫洗耳恭听。」

  鹧鸪哨叁个头叩在地上,封玉锵这才回过味来——这是父母大礼,这搬山魁
首所求不是他那独苗的女儿还能有什么?果然,鹧鸪哨叁拜之后,伏身拱手,道:
「前辈在上,晚辈斗胆厚颜,拜请求亲。」

……

               030提亲

  封玉锵着实是吃了一惊,竟一时失语,几次叁番欲言又止。他惊闻这搬山魁
首要求娶仙儿,心里是有一万个问题要问,却不知道先该问哪个。想了半天还是
先让鹧鸪哨起身为好,人家好歹在这江湖上有名有号,不能让他长跪不起,随即
道:「魁首此意,老夫已知晓,还请魁首起来说话,先起来吧。」

  鹧鸪哨起了身,封玉锵组织了半天语言,这才说道:「魁首有所不知,这青
囊一派,不兴向师门提亲,婚姻大事全凭自己做主。敢问魁首,这是魁首自家的
心思,还是与仙儿是两情相悦?」

  鹧鸪哨拱手,只道他二人是早生情义,一路走来更是情深义重。

  「哦,」封玉锵倒是愣了一下,他这个女儿一向是眼高于顶。不过这鹧鸪哨
端的是一身英雄气,样貌也好,方才听楚门羽说身手也奇绝,还识文认墨,难保
她不是真的动了女儿心思。

  又说:「方才那是师言,现在是父言。魁首此求突然,仓促之间老夫也总得
思量一二,再者还得与她母亲商议。魁首莫急,既然你和仙儿都有此意,一切依
你们,我们也无非问问家世生辰之类,段不会横加干涉。」

  鹧鸪哨闻言又拜,说:「非晚辈急切不识礼数,原该与二位前辈细说慢提。
但是今日仙儿受伤,晚辈若不提,日后为了避嫌不得看护,只怕是寝食难安。」

  封玉锵听了这话,心里这才明白过来。原本这鹧鸪哨是江湖中人,根本没必
要如此郑重其事的提亲。原来他急匆匆不顾失礼,为的却是这个。一时间心里倒
是生出些喜爱,足见他对仙儿真心情重,竟肯放下他一派魁首的英雄身段。

  「那自是情有可原,既然如此,魁首在这玉树宫无需避嫌。现下我师妹想必
是要给仙儿上药换衣,等她回了自己阁中,魁首无需踌躇,自去探她就是,我这
宫中无人敢多嘴生事。」

  这封玉锵虽然是书生面皮,却在这玉树宫中实实是个当家的,但凡他说的话,
自他往下没有不从不依的。不想鹧鸪哨却还不起身,封玉锵可犯了难了,转了转
眼珠,又说:「好,我知魁首心意,我现在就去我师妹处。等仙儿回屋了,我遣
门人带着魁首去看她,这总行了吧?」

  鹧鸪哨这才道谢起身,倒引得封玉锵笑了起来。

  「前辈可是笑晚辈鲁莽。」鹧鸪哨把个封玉锵逼到如此境地,心中不禁有点
难堪。

  「关心则乱,自是平常。倒见得魁首情深意重,实在难得。」封玉锵答道。

  「好了,我去看看仙儿,你用些茶饭,一会儿我遣人来带你。」封玉锵起身
欲走,就看着鹧鸪哨大有跟随之意,心想这搬山魁首一代豪杰,难得他如此深情,
心中大生安慰,拍了拍鹧鸪哨的后背又道:「放心吧,先吃饭。」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封母乌子欣带着封门仙去了药房,将她背上的抓痕细看
一番。封玉锵医术高明,他说没事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但是乌子欣慈母心切,看
着自家女儿雪白的背脊上鲜血淋漓,心中如何不惊动。她身边带着个未出师的藏
族女徒,此刻二人将封门仙衣衫尽除,先除血污,再缝合伤口。

  楚门羽虽然给封门仙上了药,但是手脚马虎,此刻二女将那满背的血污擦净
了,显得那四道抓痕更是张牙舞爪,看着实在渗人。

  「那畜生的脑袋呢?」乌子欣心中生恨,便问身边的代阳。

  「四师兄削了下来,让小黑一路背回来了。」代阳答道。

  「一会儿你去,让羽儿把那恶狼的脑袋给我拿来。再使你那本事,把那畜生
四根牙拔下来给我,否则我如何消气。」乌子欣嘱咐道。

  狼满口尖牙,但是只有上下各两根獠牙最长最利。且在狼群之中,只有头狼
的獠牙可以作为驱邪的法器。原本按照藏地规矩,这头狼凶狠,谁能擒来那一身
皮肉骨就是谁的,但是乌子欣可不管这些,一心要拔了这畜生要害,才能解她心
头大恨。

  要缝合伤口乌子欣可舍不得,只能代阳动手。但见那银针刺破皮肉,乌子欣
心疼不止,干脆转过身不看。反正代阳手上细腻,就一应交给她。

  这代阳是藏地姑娘,自小长在玉树宫,早就学有所成,她知道师母心疼小师
妹,便更是用心。乌子欣看时,那伤口缝的平整干净,只留下细细一道血痕,这
才面露缓和。

  「你这本事又精进了,竟比你师父还要更好。」

  两人说话间给封门仙又伤了止血止疼的药,拿出衣服来给她换上。这才一碗
药灌下去把封门仙灌醒。

  封门仙初醒时竟不知岁月,眼看着母亲和师姐就在身前,鼻一酸眼一涨就流
下泪来。代阳将前番种种一应说了,又说搬山叁人已经安置下了,封门仙这才放
心,侧躺着与二人说话。

  叁人叙话喝茶,又用了点心,突听的有人叩门。代阳开门迎了封玉锵进来,
封玉锵把了脉又写了方子,但是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

  「仙儿,你先好好休息,我有话跟你师母说。」封玉锵拉着乌子欣就走,搞
得乌子欣一头雾水。

  两人到了屋外,封玉锵压低了声音说话,把方才鹧鸪哨提亲一事跟乌子欣一
一说来。

  「他竟如此心急?」乌子欣听得此言,心中莫名生出不快来。

  「不是说了吗,他是怕要守着男女大嫌不能看望仙儿,人家头磕在地上,足
见真心。」封玉锵最是有耐心,此刻竟像是在哄个孩子一般。

  「他又不懂医术,看护什么?莫不是急色吧?」乌子欣听了更生气了。

  「你看你说的,人家好好的一派魁首,怎么叫你说的如此不堪?这些不提,
他说他和仙儿是情根深种。你得去问问,仙儿若是不愿意,咱们就推了。仙儿若
是有这心思,你不愿意也没用。」封玉锵叮嘱道。

  乌子欣嘴上不服,心里明白。若仙儿真的与他有意,哪里是父母之言能够拦
住的,那时节人家要是双双远遁江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再者说,
师父一生苦恋金元子,若是知道这二人有此姻缘,回护起来,她不是落得里外不
是人?

  乌子欣回到药房,脸上变颜变色,似有怒气。封门仙看了不禁垂问,于是二
人打发了代阳,便各自坐定,母女叙话。

  「那搬山魁首,方才向你师父提亲了。」乌子欣说。

  封门仙臊了个大红脸,不想他竟如此心急,也不与她商议,就兀自提了。但
是这羞中有喜,心口皆甜,面上笑意难掩。

  「母亲问你,是他一厢情愿,还是你也对他有情?」乌子欣问道。

  「母亲怎么这样问?叫女儿如何回答?」封门仙面上羞臊,直往被子里钻,
却被乌子欣一把掀开。

  「照直说!婚姻非同儿戏,你不说清楚我和你师父如何能放心?」乌子欣佯
怒到。

  封门仙心想没辙了,也掩藏不住,随即把心一横,从那日瓶山遇险开始,把
二人如何相遇如何定情一应告诉了乌子欣。

  乌子欣原以为封门仙是听多了祖师婆婆和金元子的旧事,对这一派门人生出
仰慕之心,无非年少轻狂,做不得数。听罢了这一番,眼看着这丫头是情根深种,
乌子欣嘴上不言语,心里却有万分的计较。其他的都不说,她听得二人初见,鹧
鸪哨就得了封门仙的身子,心里唯恐他是个好色之徒。乌子欣是江湖的前辈,豁
达的英雄,什么诅咒奔波私定终身她一律不计较,单单是怕这男人不是个可以托
付终身的良人。如此想来,便心生一计。

【未完待续】